朱馨彤微一挑眉,不屑地冷哼,目光掠过紫鸢怀里的白猫,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仿佛想起什么难忘的陈年旧事。
紫鸢察言观色,轻抚着怀里懒洋洋的白猫微笑道:“兰轩是皇上微服出巡时从一个波斯商人那里买到的,我见着这小东西极为可爱,便向皇上央求了来。娘娘若是喜欢,奴婢就转赠与娘娘吧。”说着,略微向前一步,双手奉上。
紫鸢这般卑躬屈膝,笑脸相对,朱馨彤自然不好意思再说出什么辱没他人的话语来。她高昂着下巴,命强子赶车,马鞭响起,良驹轻乘绝尘而去。
紫鸢只淡淡一笑,携了漓裳登上肩舆,朝着深宫内苑走来。
夜宴开在太初宫第一殿,慈恩殿内。漓裳与紫鸢来到慈恩殿时,文武百官,皇亲国戚济济一堂,周围衣香鬓影,花团锦簇,欢声笑语弥散在灯火辉煌的大殿内弥散。
漓裳感到了不寻常。
往昔,每逢佳节,孝武皇帝在外殿大宴群臣;皇后与诸妃则在内殿设宴款待诸王妃、命妇;如今日这般男女杂处的宴会在南齐朝,似乎还是第一次。
然而,既来之,则安之,也只好随着紫鸢上前拜会。
朝贺的乐曲一遍遍地奏着,嘹亮的歌声响遏行云,舞女轻展腰肢,翩跹水袖婉转捧起盛世天下,升平胜景。
予汶初登大宝,中宫空缺,只两宫太后分坐在他两手侧,均是一身金青色华服,纹饰简单,清爽大气,头上则只簪着百鸟朝凤的金簪,脸上是淡淡妆容。他坐于御座之上,噙些许淡酒,似笑非笑地望着大殿下飞觞斗斝、觥筹交错的文武大臣群臣,风娇水媚、光艳逼人的妃嫔美人,胆颤心惊、心面不一的王兄王弟……
漓裳上前行礼。
华颐太后脸上挂着淡淡的高华疏离,宣和太后的面容竟有着浅浅的憔悴之色,两宫太后只略微嘘寒问暖一番,便遣了小宫女将她引至予澈、朱馨彤身畔。
彼时,予澈面带微笑,正和予泠交颈私语些什么。
“六嫂!”予泠率先发现了她,笑着起身,鞠躬行了一礼。
漓裳微微一笑,正待欠身福礼,已被予澈摁在了椅子上。
“哪来那么多虚礼!”予澈一壁夹了新鲜果品送至漓裳面前,一壁嗔怪道:“这么多王爷翁主,若是都像八弟这般,一轮下来,以后都甭指望直起腰来了。”
予泠撇嘴羞他,不时向漓裳递眼色,“六哥原来这般会疼人,哦?!”
予澈不以为耻,“正是。你可得学着点,年近弱冠,还是小孩子吗?早该讨个媳妇了!若有合意的二八佳人,知会六哥一声,六哥与你执柯作伐。”
予泠的目光不经意地扫向隔座独酌不成欢的予涵,“不娶亲便罢,要娶,还是娶个‘钟无艳’比较好,纵然不能相夫教子,放在家里也还安心。”
予澈一时黯然。
漓裳顺着予泠的目光看去,一眼,便望见了隔座那位胡子邋遢的男子。
予涵?
眼前的这个人还是她认识的予涵吗?
她想起数月之前淮水岸边那个长身玉立,手执玉箫,轻歌悲鸣的儒雅公子,此刻相见,竟有恍如隔世之感。予涵一手执壶,一手执觞,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不,也许用灌字更适宜。她看不见予涵的眼睛,只觉他侧脸的线条陡峭凌厉,刀削一般,酒水恣意溜撒,溺湿了大片的衣襟,恍然坊间酒肆嗜酒如命一酒徒。
发生了什么事?漓裳哀伤地望着予涵,她敏感的发现,予涵似乎极力要把自己灌醉了,方才善罢甘休。是否,我们都需要偶尔的沉醉,沉浸在一个所有人都看不见的角落,脆弱给自己看?
“王爷……”漓裳轻轻顿着予澈衣襟。
予澈的目光幽幽飘向予涵,苦笑道:“若是真能长醉不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