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芭蕉冉冉,临渊阁四围锁窗上挂了泗水府进贡竹帘,阳光自竹帘穿过,洒下细碎的光影。
予汶斜倚在精雕云母榻上,似听非听地眯着眼睛,榻前的青花瓷大瓮内盛着数十冰块,精雕细致成各色美女,环肥燕瘦,神韵体态各不相同。
予汶伸手向瓮中抄了一块过来,瞧着那冰雕的面相竟有漓裳的三分影子,他使劲搓揉着,滴滴冰水自他细白柔嫩的手臂缓缓向下蔓延。半响,探出手去,抚着程城浮肿乌青的面颊,淡淡地道:“城子,你去养着吧。”
“是!奴才告退!”程城心中窃喜,依着他多年的经验,予汶接下来要有大动作了。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并不像他预料的那样,予汶并不曾掀出什么轩然大波,相反,竟是令人咂舌的平静。
据几个相好的宫人回报,月初那天,予汶去了趟秀女们居住的心仪院,顺便点了一名能歌善舞秀女,据说,是淮阳王府的。
初六,太子封赏大典。
初七,打发了冶城府府尹将落选的秀女尽早送回原籍,那名淮阳王府的侍婢亦在遣送之列。
又是数日的平静,待到他伤愈回府,这一月已过了大半。
今日欢笑复明日,春花秋月等闲过,转眼,又是初六了。
这一日,程城正在睡梦之中,忽有内侍通传,新安王急召。
程城心下大惊,胡乱洗漱了一番,趿拉着鞋子便往外跑。
彼时残月未落,拂晓风起,天地间俱是昏蒙蒙的一片黯然,行至正殿时,殿内灯火通明,人头攒动,眼见着发生了什么大事,程城心下大惊,一个失神脚下踩空,险些摔了个狗啃泥,幸而近身的一名侍卫眼疾手快,及时将他扶住。
程城越过林立如堵的人墙,心神不宁的喊了一声“王爷”,抬眼看时,予汶正定定的望着他,一改往日的疲软拖沓,目光锐利犹如鹰隼,细细观察,眉眼间似乎还隐着一丝似有还无的笑意,灯光抖落一室黄晕,在予汶的脸上呈现出骇人的表情。
“爷?”程城只觉寒意陡升,神思恍惚,一时间竟然琢磨不透予汶的心意。
“城子,今儿个陪本王去趟淮阳吧。”予汶点了点程城的衣襟,唇边重又挂起了惯常的不羁之色。
程城低眉一觑,这才发现慌乱之中,半截雪白的内衣竟被他扯在了裤子外面,他讪讪一笑,为博予汶欢心,故意恬不知耻的当着众人的面解衣重束,“爷,是不是出事了?”
予汶敛起眼底的笑意,神色一凛,“你说对了!”
淮阳王府所受的折辱与打骂瞬时间席卷而来,程城强压住胸口喷薄欲出的怨气,逢迎道:“六王违逆圣上旨意,王爷此番责难正是师出有名,名正言顺,看六王还有何话说?”
“放心,你的委屈都记在本王的账上呢。”予汶拍着程城的面颊,阴阴的笑了两声。
饶是程城长随左右,习惯了他的阴阳怪气,乖戾暴虐,也终是觉着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