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的主人上身蹙金绣云霞翟鸟纹墨色镶边妆缎翟衣,下罩金绣缠枝花宫岫百褶裙,挽着金丝攒花八宝髻,带着錾雕翠凤宝珠钗,翠凤作展翅飞翔之状,口中衔着的珠宝滴低垂至额际眉梢,淡淡日光下,烁着冷冽夺目的光泽,一如它的主人,高傲不可一世。
想必她就是淮阳王妃了。
漓裳随德妃偏居深宫,自是没有机会与淮阳王妃见面,然而,从德妃与容若的交谈中,她也约略知道,淮阳王正妃朱馨彤,乃是尚书令大人朱鹤轩的千金,宠冠六宫的华贵妃正是这朱馨彤姑妈。
予澈对于这门亲事颇有微词,虽然照着他父皇的意思办了,到底心意难平,婚后三日,先后纳了四名侧妃,其中的婉妃出身于勾栏瓦肆之间,最得予澈宠爱。
朱馨彤为人既骄且悍,怎能容忍得了一个出身卑贱的女子骑在她的头上?为着此事,几乎闹得满城风雨,有两次甚至闹到了金銮殿上,仗着她姑妈得宠,便在皇上面前撒娇卖痴,央求皇上“命令”予澈对她好一点。然而,夫妻感情之事,外人终究是爱莫能助,皇上当面斥责了予澈一番,也就不了了之了。几番折腾,予澈对她愈加不理不睬了。
事情闹到这个份上,朱馨彤犹自不肯认输,争强好斗,几乎是与予澈较上了劲。朱馨彤的厉害之处由此可见一斑了。
漓裳心头闪过一丝惊悸,随即行礼如仪,“奴婢见过王妃!”
“抬起头来!”朱馨彤踩着碎步逼至漓裳面前。
漓裳闻言,缓缓抬起头,刚接触到朱馨彤傲慢的目光,劈面一个巴掌甩了过来。漓裳只觉耳边一阵噪耳的蝉鸣,脚下踉跄,连连后退了几步,她尚未立稳了身子,朱馨彤已冲到了她的面前,扬起的手掌未及落下,被身畔的侍女接住。
“娘娘仔细受疼。”
朱馨彤冷哼一声,“本宫就是见不得她这副骚狐狸的模样!全福一早就给她指了路,可是你瞧瞧她那副贱样,指不定还等着王爷亲自来接她呢!是不是?是不是?你说!你说!”朱馨彤伸出尖尖的指甲,在漓裳的肩上,胸前又抓又挠,依稀听得见指甲搓捻布帛的哧啦声。
耳房里守门的阍人闻得谩骂声,微微探出头来张望,随即又隐入门内去了。
阿漓低眉垂耳,静静地听着,任由朱馨彤发癫,只是不置一词,朱馨彤反倒有一种一拳打出去却扑了个空的空落感。
“娘娘,奴婢瞧着,她倒不像是个惹是生非的人,娘娘何不做个顺水人情,这样王爷面上也好看些,娘娘您说呢?”身畔的侍婢上前扶住朱馨彤,小心翼翼的劝说。
不知是侍婢的话听得入耳,还是怒气已消,朱馨彤的面色缓和了一些,“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奴婢名叫漓裳。”
“漓裳?”朱馨彤“哧”地一声笑,“本宫听说过羽裳,荷裳,霓裳,可没听说过漓裳,漓裳是种什么衣裳?宝珠,你听过吗?”朱馨彤向刚才出言相劝的侍婢询问。
叫宝珠的侍婢笑道:“凭奴婢能见过什么好东西?娘娘都不曾听说,奴婢更加不知道了。”
朱馨彤摊开双手,摆出一副很无奈的架势,“漓裳,你这名字太拗口了,而且言之无物,”朱馨彤十指微曲,叩了叩眉心,嘴角浮起一丝戏谑,“依本宫说,你还不如叫衣裳呢。这名字包罗万象,连你那稀世宝衣漓裳也包括在内,你说可好?”
漓裳微微屈膝,“谢娘娘赐名。”
朱馨彤绽开了笑靥,青葱玉指拂过漓裳的发梢,“想不到你这样乖顺,倒是本宫冒冒失失,错怪了你。”
漓裳忙称不敢。
朱馨彤叹息道:“本宫的馨予院就是缺少你这样恭顺可人的侍婢,衣裳,你愿意去本宫那儿吗?”
漓裳自知没有说不愿的权利,低声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