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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本书早就已经在战争中变得零落不堪,大部分地方都已经被虫蛀坏,只剩下了几页孤零零的纸张,但依然有着体温的热度。
她点了点头,站起身,没有走向那片了无人烟的荒漠,而是顺着原来的路回到了村庄。
这里已经有了新的师妇教孩子们读书,她也凑在人堆里,趁着孩子们休息的时候教她们读书,读宜蓁姐姐教她的书。
她就这样走过一个又一个村庄,一个又一个小镇,走了很久很久,直到头发已经花白,直到手中的书已经化为粉末,她依旧步履蹒跚向前走。
她不再粗俗,而是一身粗布衣衫,说着那些文绉绉的话,其实有很多书里的内容在如今已经不适用,比如那些繁琐复杂的周礼,但她依旧说着。
到了夜晚,她也总是选一处无人的角落,就着微弱的烛光读书。
总有人问她书里有什么,她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又或许是五十年,她回到江都时,已经是个走路歪歪扭扭的老人。
时光在她的身上留下刻痕,她已经很久没有使过刀剑,身上早就没有了一点力气,但她还是拖动着老迈的身躯,向前走,向前走。
到达江都的明月桥是在夜晚,她站在桥上,望着沉沉夜幕。
有孩子推着小车卖兔子灯,她买了一盏,走下桥,来到江都茶楼。
虽然是夜晚,但茶楼上依然人声鼎沸,点一壶清茶,她独自望着万家灯火,望着明月桥畔静静伫立的佛寺,望着长河十里荠麦青青,想起那年在湖中飘摇的乌篷船、想起那碗热气腾腾的老鸭汤、想起那个在雪天跳舞的姑娘,嘴角泛起一抹笑意。
布满皱纹的眼皮已经没有那么丰富的情感,载不住一池眼泪,只是望眼欲穿楼下的繁华。
清风乍起,她看到细雨在风中飘散,看到在那清冷的街道上,撑着油纸伞的姑娘缓步走过。她的步子是那么轻盈,就像一阵风,在黑夜中流动。
那只空闲的手垂着,其中是一个很熟悉的小物件。
很久没有波动的心突然起了波澜,她连账也忘了付,冲下楼梯。
腿脚变得轻盈,白发变成青丝,她又变回了当年那个灵巧的孩子。
她像一阵风在厅堂穿梭,楼梯的转角,那位姑娘就静静的站着,手中的伞滴滴答答落下雨水。
姑娘仰起脸,长长的睫毛上挂着雨滴。
她停下了脚步,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世间万物不断流转,但再回首,百年不过恍然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