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他娇气,他也没有辩解什么,只是一直低着头轻轻地深呼吸,胸膛单薄,垂在身侧的指尖白得透|明,泛着淡淡的紫色。
“提不动了。”他喃喃地说。
他那么瘦了,孕期变长了他反而还在消瘦,是真的没有力气了吧。
后来又是因为秦柏书,他不肯上桌吃饭,她当众责怪他,他其实没有像以前一样顶撞,只是很温和地解释,说柏书陪你们比较好,但她仍旧觉得他是在有|意反|抗,跟他说这次不过来,以后都不要过来了。
那时候他的眼里有一层灰色的东西,她看不清楚,或许里面都是畏惧和难过。
或许他是真的觉得柏书比他好很多很多,所以后来才能做出那么认真诚恳的解释。
辛愿忽然觉得,那天的唐修像一个局外人,说难听点,像是个保姆。他从外面匆匆赶回来,有条不紊地做家里的家务,拖地、做晚饭、擦桌椅、洗衣服、晒窗帘、给妹妹熬汤煎药,连告诉她自己第二天要去做医|疗驰援,说的都是“妈妈你看家里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做?我明天要下乡去做医|疗驰援了”。
她那时候改剧本改得心烦意乱,闻言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没有”。
他说,好,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就好,我尽量赶回来。
她点了点头,说你去休息吧。
他应了一声,把她桌子上的咖啡换成了牛奶。
她发现以后,不甚愉快地让他换回来,让他不要自作主张,他又应了一声,给她冲了咖啡,跟她说一会再送一份热汤过来,让她多喝点汤。
他在房间门口踌躇了很久,像是鼓|起很大勇气一样,轻轻地问她:“妈妈,你对我是不是很失望?”
她抬起头,微微蹙着眉头看着他。
“我本意不是这样的,我……”他像是想解释,说着说着却又垂下眼睫躲开了她的视线,喃喃地说了一句什么,似乎是“我会改的”,然后扶在门把上的手吃力地按了两下,拧开门离开。
后来送汤的人是秦柏书,她问秦柏书唐修去哪儿了,秦柏书说他在准备明天的早餐。
她问秦柏书,唐修有没有私下里为难他。
秦柏书连连摇头。
她看着秦柏书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去厨房找唐修。
那时候灶台上正熬着一锅粥,他在旁边往口|中塞着白色的药片,和水吞服。
“你吃的什么?”辛愿问他。
“没、没什么,是……维生素,”他把药瓶收起来,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慌乱,“粥、粥是明天的早餐,但是现在也可以吃,要盛一碗吗?”
他这一副心虚的样子让辛愿更加觉得他背地里又做了什么事情,便开门见山地质问他是不是又刁|难了柏书。
他说没有,只是因为他要看着粥所以让柏书帮忙把汤拿上去,不是故意使唤他,当时候也给他拿了纸巾垫着,不会烫到手。如果做得不对的话,他可以道歉。
他在辛愿眼里看不到信任,所以越解释越觉得苍白无力,就问她,柏书是不是烫到手了,他有带着医药箱,可以给他处理。
她说,柏书没有烫伤,只要你不恶|语相向,没有人会受伤。
他愣了好一会儿,然后点点头,说我知道了,我会改的,对不起。
然后他就转过身去,安安静静地洗菜,择菜,洗碗,装盘,喃喃地又重复了一声对不起。
他做这些的时候,竟然已经怀|孕了近六个月了,没有找任何人帮忙,所有事情都坚持着自己完成。那天她也没有看到他吃什么东西,说了一句自己吃过了,喝了几口水,就一直在忙,也不跟家里人谈心聊天,拖回来的行李箱甚至没有拖进卧室,第二天一大清早就又拖着它走了。
其实那天他离开家的时候,她晨起上了洗手间,从窗户看到他拖着行李箱慢慢走出楼道,回头向着家里客厅的方向看了很久很久,后来视线移到自己这边,四目相对不过一瞬,他就仓惶避开,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小区的大门走。
那双畏惧而难过的,灰蒙蒙的眼睛,再次拖起行李箱时慌乱无措的手。
在很多年|前,那双眼睛是亮晶晶水汪汪的,总是充满依赖和希冀地看着她,那双手肉肉的短短的,总是搂着她的大|腿,他还会蹦哒着小短腿,奶声奶气地说妈妈抱抱阿修呀。
她怎么就把那个娇气又灵动的小糯米团子,逼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