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时节雨绵绵,纷纷扬扬撒下,垂落于人的青丝,从发梢纵横一划,一下滑入人的肩膀,只余白衣轻衫上的一点印。
撑起一把青色油纸伞,雨点啪嗒啪嗒打下伞的釉轴面上,踢踏作响,又轻触弹起,在空气中溅起几丝雨丝。
一身月牙白长衫轻衣,边缘缝着一线淡到看不见的浅黄轴面,袖摆长长垂落,风拂过,吹皱两袖衣衫。好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清风明亮宛若谪仙人。
女子平望前方,面目平静,眉目平和,双眼清澈深邃,好似万般心事过心不过情,脸上不带丝毫波澜。此番景熙进镇,正是来寻一处合适的落脚处。
行至黑暗的弄堂角门,朝里微微颔首,递过一份身份文书和一块木牌,交了写铜板,托牙行替自己想看一处宅子。牙行里的牙婆乌黑,一口黄牙,缺了三两颗,满是褶皱的脸上堆起一副常笑,按谁来,都惯常露出的那种讨好的笑。一双不大的眼睛里散发着精明的亮光。“如此,拜托一二。”
三天后,牙婆依约找上门来,“据此一处,相隔不远,一里路程,有一空置的小宅子,主家搬走了,急于托卖。小人也不多收财,只需二百两银子。”牙婆顿了顿,看看景熙的脸色,可她注定要失望了,景熙一贯毫无波澜。“还有一处,处于闹市中,地段繁华,路边小贩吆喝,卖糖人的,耍杂耍的,都集中于此,做生意再合适不过了。只是……这价钱,不好说。”牙婆似面露难色,却在一边的手比划出了个“一”字。景熙心下了然,心中颇觉好笑,也不拆穿,随她去了。牙婆见目的达到,也不多话,继续道“另有一处,在清乐坊中,偏处巷尾,实在冷清,若开门做生意,怕是还好些难处。”
景熙大概了解了下,却也谨慎,不偏听偏信,决定动身前去一观。路越走越偏,景熙倒也不怕路偏,只是这三教九流之人颇多,空气中气味驳杂,一看就不是个好去处。从蛟蟒那得的钱财还余不少,没必要为了省银子就委屈了自己。
第二处宅子,诚如那牙婆所言,地处闹市,客流量颇多,人来人往。南来北往的客商,脚夫,挑着扁担,背着箩筐叫卖新鲜瓜果的农人多不胜数,景熙心下满意了几分,却嫌太吵,不利于阿婆的静养。
倏然驻足,前面画摊边围了好些人,画师奋笔,随手一挥,行云流水之间,一幅大气磅礴的泼墨山水画便跃然纸上,观其意,美不胜收。民间手艺人,当真不可小瞧。
再行至清乐坊,这一坊临近闹市,却不多吵闹,这看中的宅子临近巷尾,更添几分清净。
景熙心下有了定数,观这三处宅子,只这处,更符心意,便定下了。
“姑娘……”牙婆见景熙神色不似作伪,还欲多劝,只是景熙气定神闲,抬手制止了牙婆的未尽话语:“我意已决。”牙婆也是个利落的人,见景熙痛快地交了手续,就此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