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已经昏迷的明衍时卸下,他从中衣撕下一块布,随意包扎一下胸前流血不止的那道伤口。先前中了迷烟,不敌刺客,被他们狠狠劈了一剑,要不是躲得快,那剑上也没淬毒,恐怕他就得见阎王了。蹲在潭边掬起水洗了一把脸,深秋的寒潭里,水是刺骨的冰冷。这迷烟没有毒,经冷水一激,果然人就精神许多。明慎湜又捧水浇在明衍时脸上,不过片刻,他便醒了。
明衍时悠悠睁开眼,一时间似乎有些糊涂,但下一瞬他猛地坐起身,低喊道:“那些刺客呢?”刚问完,又倒了下去。那些迷烟还没有全解,他还是浑身使不上力气,刚才能坐起来,不过是凭着忽然生出的一股气而已。
明慎湜伸手扶住他,答道:“现在暂时摆脱了他们,但臣如今无法催动内劲,所以我们尚未脱离危险,需要找一处隐蔽之地躲一躲,到天明就好办了。”
明衍时深以为然。他们二人在山中转了一阵子,寻到山壁上的一个小凹洞,口小里大,形状有些儿像个罐子,不但避风,洞口还被茂密的灌木和枯藤遮得密实。若不是因为明衍时脚软,又恰好被地上的树根绊倒,摔在那洞口上,他们还真没发现有这么个好地方。
他们钻进里面去,发现这里头既无异味,又不潮湿,也没有什么小动物,只是地上凹凸不平,难以下脚而已。依原样整理好洞口的枯藤后,明慎湜扶着明XX靠着洞壁坐下。因怕被刺客发现,他们也不敢生火,外头下起霜,天气冷得很,也只能生生熬着。明衍时自幼锦衣玉食,哪里受过这等苦楚,直冷得上下牙关打架,明慎湜无奈,脱下外袍给他披上。
他看向洞口,枯藤遮得密实,因今晚月色不甚明朗,竟没有一丝光亮透进来。外面山风飒飒,呜呜声一阵阵,他摸了摸剧痛的伤口,整颗心都飞回了京城的静王府。她是否还在等他归来?都下半夜了,若不就寝,容易熬坏身子。可一想到若她没有等他,心里又有些失落。看现下的情势,他今晚是赶不回去了,洞房花烛夜,新郎却不在,明日她该如何自处?该让她怨上了,明慎湜心里苦笑连连,他真万想不到会闹成这样,她待字闺中时就与他甚为疏远,如今又来这么一出,恐怕日后更不好处一块。
“那些刺客到底什么来路,孟清,你可看得出来?”
明慎湜正兀自出神,忽听得明衍时询问,便收回心神,答道:“他们计划周详,下手果决狠辣,应是江湖上的暗杀组织。虽则他们都是些亡命之徒,却也不会巴巴跑来行刺,肯定是有人雇来的。”
“有人雇来?”明衍时沉吟道,“朕今日不过是临时起意才出的宫,而你又是被朕叫来的,他们如何能知你我行踪并事先埋伏?他们的目标是你还是朕,或者我们皆是?”
“他们的目标是陛下。”明慎湜肯定地说道。
“哦?怎么说?”
“他们先是放了迷烟,而非毒烟,显然是想活捉当时在场的某一人。后来他们对臣及臣的侍卫招招都是杀招,对陛下却颇有顾忌,想来是雇主要活捉陛下。”
明衍时闻言大怒,他自幼为帝,哪里受过这种侮辱。“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想反了不成?”他忽的灵光一闪,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莫非是废清王叛党余孽?”
明慎湜一边推敲一边道:“三年前废清王叛党有不少漏网之鱼,谋反事败后都龟缩了起来,可最近又开始不安分了。臣以为这回跟他们脱不了干系,否则,江湖中人向来不管朝廷事,怎么突然伏击陛下?指不定他们连陛下的身份都不清楚,而陛下的行踪恐怕也是从叛党口中泄露出去的。更何况,废清王虽然身死,但余孽若是活捉了陛下,便可挟天子以令天下,甚至逼迫陛下禅位,再扶持一个傀儡上去。”
“他们敢!”明衍时怒目圆睁,好半晌才压住怒气,与明慎湜继续说道:“可朕出宫乃是临时起意,又是微服秘密出行,叛党如何得知朕的行踪?”他甚是不解。
明慎湜眼神闪了闪:“恐怕陛下要清一清身边的人了。”
“是童鹿子!”明衍时失声叫道。童鹿子是他贴身内侍,品级不高,但自小便日日在他跟前伺候,跟他的情分非同一般。这回出宫,他不过是想戏耍一下明慎湜,谁也没说,只带了两个內禁侍卫,也只有贴身伺候他的童鹿子才知道。“不,不可能是他!”明衍时下意识道。
明慎湜沉默以对,忽然发现一直以来都全心全意信任的人背叛了自己,任谁一时都难以接受,更何况是一直自诩英明的皇帝。待明衍时冷静下来,他自嘲一笑,童鹿子背叛的事实太过明显,虽然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童鹿子,废清王叛党余孽吗?明衍时眼底闪过狠戾,那就休怪朕不顾多年情谊!
“陛下,刺客搜寻过来了!”明慎湜握紧手上的树枝,他的佩剑在先前的打斗中已经遗失,这树枝还是寻找这小凹洞之前顺手捡了防身的。他们二人打起十二分精神,屏息望向枯藤遮住的洞口。只听得外头传来数人的脚步声,还有武器扑打草丛灌木的声音,不大,但在这样的黑夜里格外清晰。
声音越来越近了,他们甚至能听到有人在不耐烦地抱怨:“他们可真能躲,到底有没有跑来这山上?”又有一人接了他的话头:“这附近就那小树林和这座山能藏人,小树林已经找过没有,他们要是没跑远,准藏在这山上。”
草丛被他们打得簌簌作响,连那洞口的枯藤也被拨了两三下。许是那搜寻的人马虎,兼之天色太暗看不清,这个小凹洞并没有被发现。听着他们走远,最后没有动静了,明慎湜和明衍时长出一口气。两人一放松,才发现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内衫都被汗湿透了。他们中了迷烟,根本提不起内劲,对方人又多,要是暴露了行藏,只有束手就擒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