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身紫衣的孩童,自然就是已经被陆行歌收入门下的林飞白。
只见他挺了挺身形,将双手从袖管中抽了出来,甩了甩那一对大袖,掸去了其上的水珠,然后又架起两只手,环抱在胸前,怀中的一角书页在他扭动时若隐若现,一对琥珀似的眼珠流转着摄人的光芒,静静地看着那人刚刚翻过的那堵高墙,嘴角一扬,老气横秋地说着:
“哼,锦衣卫,锦衣卫…说得好听点儿,还算得上个官;若说得不好听,不过是披上了一身飞鱼服,终究也是个贼,扶着墙进,扶着墙出,连走个正门都不敢。”
“这话虽对,却不该你来说。”陆行歌强压着声线,轻咳了几声。
“那还不是师父教的好。”林飞白看着他冷冷地答道。
陆行歌笑了笑,缓缓地将按在胸口的那只手移了下来,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后,整个身子便软下去了一半,无力地瘫倒在檐柱之上,动也不动,只徒然地喘着粗气。
站在长廊另一头的白衣小童看到这里,赶忙托着一案的茶水,小跑到了陆行歌的身边,刚要凑近他时,陆行歌却伸手挡在了身前,制止了他。
“亏得你也是浑天司的司正,又是堂堂的一国之师,对付起这小小的陈恃都竟是这般的艰难。倒是可惜了这一身朱紫朝服了。“林飞白撇了撇嘴。
“毕竟是锦衣卫指挥使,他能与我过上这几招,已经是不易了…”
“而贫道我早已是风烛残年的老朽了,正如这冷风之中的一截枯木,一日风来一日疏,苟延残喘罢了…“陆行歌细声细气,指了指庭中的那棵老树,断断续续地说着。
“这话说的,倒像是你在让着他一样。“林飞白转过头来,调笑地看着他。
“将死之人,就不能说几句硬气的话吗?“
这话他是笑着说出口的,或许攸关生死的这种大是大非,在他心中,也总是如吃饭喝水般自然吧。但他虽是如此,那旁边的小童却是立马就慌了神,急忙接到说:
“不会的,不会的,师祖你不是总说,修无上业果,造无量功德吗?你多福多寿,又怎会如此轻易地就羽化而去了呢?“
“有无量功德,亦有无量劫难,因果相成,福祸相依,该来的也总是躲不掉的。“陆行歌一手轻抚着小童的脸颊,幽邃的眸子中也多了几分的暖意。
“可…”
“羽化登仙,不正是我辈毕生之所求吗?早一时晚一时,又有什么分别。再者说,你就不想看着师祖得道而去吗?“陆行歌含着笑,望着他。
小童不说话了,两手紧捏着案几,指尖泛出苍白之色,茶具也是不住地抖动着。
“可懂?”
他轻声问道,小童摇了摇头。陆行歌笑了笑,又问向林飞白:
“你呢?”
“不懂,但是如果你一定要这样问的话,我也可以装懂。”林飞白嬉笑着说出了这句话。
“不可救药。“陆行歌出奇地恶声恶气地回了他一句。
旋即,他又当空招了招手,然后林飞白怀中的书本就应着他的动作顺势而出,稳稳落到了他指间。
陆行歌拿起那书本,走马观花般快速翻过了一遍,又轻轻地说着:
“道家清静经,果然还是要多读几遍呐。”
“切…”
陆行歌大手放在小童的头顶,眼睛却一直看着倚柱而立的林飞白。他仿佛是在照着镜子,从头到脚每一个角落他都想看尽。可林飞白却是被他看得心里一阵的发毛,翻了个白眼,嘴里喃喃道:
“福生无量天尊…”
…
雨色还未彻底消散,清冷的街道之上行人尚稀,街边也只有零星的几个小店随意的开着门。这样的天气里,估计也是不会有什么人来光顾的,店家如此执着,想来也不过是求一份心安罢了。
东隅斋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年男人从一间漆黑一片的屋子里走了出来,他在自家的店面前的一小块方地上架起了一把大伞,然后转身走了回去,不一会又从里面拖出了一张木桌,正正地摆在了伞下。同时,一个同样普通的女子也从屋里走了过来,女子的小腹微微有些隆起,只见她手捧着一堆的书画,整齐地铺在了那张桌子上。
女子看着男人,男人也看着女子,两人并没有什么言语,浅淡一笑,相视温柔。
雨仿佛是下得更大了些,而男人的笑意也是更甚,探出了一只皙白的手掌,小心地将女子鬓间的一丝青发扶到了耳后。女子也只静静地等待,眼波流转,顾盼之中尽是暖意。
“顾兄,真是好福气呀。”一阵细微的声线,穿过了丝丝雨帘。
登时,女子的脸颊便微微有了些红嫩,她低低地沉下了头,莲步轻动,又跑回了屋里。
而男子抬眼看了看,不远处,一袭紫衫的男子撑着一把油纸伞,缓缓朝自己走来。
“先生来的总是这么的巧。”中年男人把一块抹布搭在了肩上。
“这话说的…”
“像是我坏了顾兄的好事。”紫衫男子在那把大伞之外停了下来,站在自己的小伞下,歪着脑袋看着他。
“不进来坐坐吗?”中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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