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送仙峰主

    新娘子忽然开口道，“天亮了，小女子该走了。”

    那名男子不见了，新娘子的身影也随黑暗的消失化去，天色破晓，一队送亲队伍也消失不见，只有那辆厌翟车孤零零的立在道路中央，钉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影。

    忽然，那车中人影从乾坤袖里取出了什么东西，对准自己的手腕和脚腕狠狠扎了下去。是四把灵巧的匕首。

    将自己喉间封住，四肢被匕首牢牢地钉在车上，鲜血流淌，红帐轻舞，空留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便在这时，有铃声响起，像是一驾马车。

    八位侍女立于队伍之首，黑色纱幔半遮半掩的车辇上，端坐着一玄衣玄发的男子，眉目温和却隐隐藏着几分凌厉，眼眸轻垂。浩浩荡荡一路行来，惹得一众人纷纷侧目。

    “停。”

    一名侍女轻轻竖起手臂，一众人止住步伐，车轿停了下来，有两名侍女将纱幔拨开，玄衣男子微微低首，从中走出。

    唐倪低声腹诽，“得，刚走一个坐红轿子的，又来一个坐黑轿子的。”

    “属下见过冥王。”玄衣男子轻声开口，嗓音有些沙哑，如同历尽沧桑。然后，他转向唐倪，“想必，这位就是名扬天下的玉骨仙了吧。”

    唐倪同样回以一礼，“若我猜的不错，阁下便是一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抽屉道人吧？”

    所谓抽屉道人，便是冥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管事先生。阴阳簿便是由此人掌管。根据传说，抽屉道人应该是身居抽屉中。是以，便有人戏称抽屉道人为缩头乌龟。过了没几日，凡是戏称过这个诨名的，都糊里糊涂下了阴曹地府。想来，与这个抽屉道人小肚鸡肠的性格有关。不过换做是谁，得了这么个诨名都会不高兴。

    抽屉道人微微一笑，“不过是不喜抛头露面而已。”

    陶姜忽然打断，“行了，别寒暄了。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回殿下。风月宝鉴已逃去了西魏，流落于市井中。已经派了人盯着，想来不会出什么大的差池。”

    陶姜点点头，“阴阳簿还在它身上吗？”

    “在。”

    唐倪见他们处理完了公事，这才开口，“不知那厌翟车里躺着的是什么人？”

    抽屉道人恭敬道，“此人乃是仙界人士，系第一门派玉笥山送仙峰峰主，名唤墨无忧。此次未经允许，擅闯冥界，略作小惩罢了。”

    “我师兄？”唐倪施法掀去车顶，果然不出她所料。好在受的只是小伤。

    “原来是唐姑娘的朋友，手下人不知道，多有冒犯，还望唐姑娘不要见怪。”陶姜态度极好，转向抽屉道人，“还不快放人？”

    抽屉道人连忙吩咐下去，将人放了。

    陶姜道，“不如且先随在下回长恨夜稍作休整。”

    唐倪指着抽屉道人的那辆轿辇道，“那个，能借我坐坐吧？”

    冥王含笑道，“坐我和唐姑娘两个人是有些挤了，不过勉强还可以。”

    抽屉道人，“……”那他呢？走回去？

    上了轿子，放下纱幔后，冥王的声音隔着纱幔传来，“对了，把那辆红轿子也带上，抬稳点，别摔了里面的人。”

    侍女自动分为两行人，抬着两顶轿辇朝长恨夜行去。

    长恨夜，顾名思义，在这里，是永远见不到光的。

    为了照明，从最底层开始，九千石阶，每一阶左右两侧都有一盏蜡烛燃着，而大殿深处，更是各处都布满了只有寸许高的蜡烛，舔舐着无尽的黑夜，燃起些许的微温。

    “鬼医。”

    不多时，一名胸前衣服上绣着一个大大的“医”字的，五尺高的老儿双手捧袂，含笑答道，“不知殿下唤小老儿有何事，需要在下略尽绵薄之力？”

    陶姜道，“尽绵薄之力怕是不够用，你还是别藏着掖着了，尽个全力吧。”

    鬼医，“……”

    过了一会儿，鬼医终于把完了脉。

    “此人的情况，如何。”

    鬼医摸了摸唇上的八字胡须，笑道，“殿下无需忧心。这位公子呢，虽然中毒，好在定力极强，毒气未至心肺，只是心神有些过度疲劳。至于刀伤也不必忧心，公子当时心神混乱，刺下去时也并未用太大功力，况且，他身上之伤已及时被解了去。目前已无甚大碍，只需静养。”

    “你先下去吧，有事再唤你。”

    “侯殿下吩咐。”说完，鬼医提着药箱退了下去。

    陶姜笑着看向唐倪，“师兄如今没事了，你就不要忧心忡忡的了。”

    唐倪看他一眼，转身走出殿外，面向远处，脚下九千石阶层层叠叠，烛火燃温，夜凉风习。

    陶姜将门合上，轻声询问，“怎么了？你难道生气了？”

    唐倪摇摇头，“我在想，师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陶姜无辜道，“他出现，我也是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