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一切都想起来了,祁宴她想起来了,这剑穗的来历她也想起来了,还有那些害死她,妄图让她永远不能超生的仇人,她都想起来了!
只因她的东西在南苑被他们作了场邪法烧了个一干二净,若不是有着这个穗子作媒介,她就真的只能做个野鬼,永不能入轮回。
此时两军交战正酣,佟弃微抬头一看,不远处的城门上,川北二字沾了满满的鲜血,在这场风雪里突兀的提醒着她:
那个男人如她刚才剑穗里里所见,真的登基了,
他真的来川北“平叛”了!
一片混乱的嘶吼中,她敏锐地捕捉到记忆里那个男人的声音,兀地望去。
听他振振有词:
“祁宴,朕念你八年来护国有功,只要你缴械投降,朕可以免你一死!”
萧、容!
时间真是对这个男人仁慈得很,十一年了,也没在他脸上留下多少痕迹,还是一副温润如玉的假样子。
就因为这张脸,就因为他连自己都能骗过的演技,让她在婚后的日子里慢慢放下了防备,愿意试着以一位妻子的身份去同他过日子,才叫她输得如此的狼狈。就连这时也干脆做了个没用的狼狈的鬼。
他身姿挺拔,一身玄甲,立于一匹红鬃烈马之上,往日里温顺的眉目显得凌然。
声音低沉有力,冷眼看着几丈每一剑都刺向他的将士的祁宴,剑剑入骨的收割着他们的性命。
他已经杀红了眼。
萧容又喊:“即便你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可追随你的将士们呢?难道你一个人死还不够,还要让这么多忠心于你的人白白丧命吗?”
没人回应他,但他也看到了对方某些人的犹豫,这就够了。
四天前,萧容收到传入京平的急报,说祁宴拥兵自立,占了川北城为王,还拿下了周围四大边境城池,欲向殷国内陆继续进攻。
他立即召集了皇宫八百守卫平安军的一半人马,另率两万大军赶到了北川城外,时至今日,已经在这里跟祁宴手下八千军胶着了一天一夜。
死伤众多,两方人马各去了一半,即使他的人论个人实力比不上这些上战场拼杀的,可这样下去,祁宴必败无疑。但对方还始终没有认输的迹象。
可笑的是,即使知道如今的他这般筋疲力竭,已是强弩之末,他也不敢轻易动他。
萧容看他手起剑落那疯狂的样子,脑子里闪过一个人的脸,嗤笑:
呵,就为了一个女人。
“扑哧”一声,祁宴的剑稳稳的送入一个平安军护卫的胸膛,血溅在祁宴的脸上,他利落的收剑,总算正眼看向马上的人。
他的眼神清清冷冷,一片死寂,薄唇张翕,说:
“无耻宵小,以为披上黄袍便是天子,其实骨子里还是个下贱的料。想让本将投降,做梦去吧!”
萧容本来倨傲的表情登时崩裂,没来得及说话,突然就见祁宴眼神变得凶戾,朝他一步踏出,用力腾起,手中的剑高高向马上的自己劈来。
萧容眼中精光一闪——
对,就是这样了……
他脸色大变,马儿倒退几步,像是惊得连胯下坐骑都无力驾驭了一般,身体仓促地后仰,连一句“救驾”都喊不出口。
就在这时,电光火石间,佟弃微却看到萧容抬起了他的左臂,握拳,对准了祁宴的胸口。
“别过去!”佟弃微大叫一声,却没人听见。
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响,那个高大的祁将军发出一声闷哼,带着陪他戎马十余年的软甲,重重倒进了一地的深红色的泥泞。
一支短箭深深地扎在他的胸口,血迹斑驳的软甲上,新鲜的,温热的血液渐渐泛出黑色,缓缓地流动。
佟弃微心里发凉。这一幕迎头给了她重重一击,做鬼以来,她第一次这么不知所措。
她飞到祁宴身边,对萧容的满腔愤怒都压不住此刻她内心对即将发生的一切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