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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一枕黄粱事未央 一马当先登捷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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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日寅时,天刚蒙蒙亮,十一王爷正做着好梦:她是工部尚书的长女,门当户对、天作之合,父皇理当欣然应允他的请求……他与娟儿的婚事办得热闹无比、风光无限……凤冠霞帔的娟儿与自己互诉衷肠、情意缠绵……婚后……

    一切被季方打断:“王爷,王爷,你醒醒啊,王爷!宫里传话来:请您速速进宫一趟。”王爷不敢怠慢,起身穿衣,把一只手伸进马蹄袖时,问:“说了什么事嘛?”

    “小的见那太监行色匆忙,就没问。”季方边替王爷搭好衣襟上的盘扣边答。

    “行色匆忙。他不回宫?还要去哪?”双脚伸入黑缎方顶的靴子里,踩实。

    “仿佛是要去其他王爷那儿。”

    “不管他。把我与娟儿的婚事禀告父皇要紧。”……

    到了乾清宫门口,见宫中红烛摇曳,香烟缭绕,太监传话奉皇上口谕:请王爷到承乾宫见驾。

    香娘娘的寝宫?虽有困惑,却也由太监尾随着,大步流星地去了。

    留季方在九龙壁下等待。(后宫禁地,随从不得擅入)八王爷,四王爷先后赶到……

    宁文雪往香炉里放了一块平时舍不得用的一寸见方沉香木料,暗自思量着此行需得两日有余,回来时永瑆应该已来向老爷提过亲了。

    春华正准备着要用的纸马香车以备祭扫之用,暗暗叹息:小姐此去又不知要哭上几个时辰?

    秋实准备着小姐出行的衣裳:既不能太薄也不能太厚,既不能艳丽也不能太寒碜。

    康平和一个着粗布衣的小生站到醴泉阁门口,小生整整衣服,伸手想把门推开。

    康平一拦,道:“懂不懂道理,要不是你求爷爷告奶奶我都不会准你上来。就站这儿喊。你以为你是谁啊?动动脑子怎么喊?”

    小生乖乖地扯开嗓子喊:“阿姐!春花阿姐!俺娘病了,俺来接你回去。阿姐你听到了没?”咬字不准,声音却难得的干爽松脆。

    康平道:“得得得。里面肯定听到了,站着等会儿。”

    屋内宁文雪道:“春华,你就别去了,秋实,你去叫上品儿。”又对春华道:“你娘若病得重,你多呆在家里几日,也好搭把手。”春华谢过,就急匆匆的上了弟弟赶来的牛拉板车。

    过了一会,老爷身边的一个小侍从——康年,在门外道:“大小姐,老爷说朝纲中忽有急事,不能陪小姐去祭母了。”

    宁文雪嘴上刚应下:“是!”心里却暗叫一声:不好!果然,过不多时,大夫人派人来说身体欠安,四夫人也派人来说贵体违和,总之都不去了。宁文雪只得与三夫人轻车简从,两个人并四个丫鬟,一个家丁没带,上路了。

    春华冲进家门,见母亲安逸地盘腿坐在炕上正在往鬓上插一朵大红色的月季,窗户纸上还有大红喜字。感觉上当的春华转身欲走却被弟弟拦住去路。

    母亲佝偻着身躯走近前拍着春华的背道:“傻丫头!大喜啊!你弟弟过几天就要娶牛家四小姐过门。你娘俺也要嫁进牛家当阔太太啦!”边说边笑,脸上如刀刻的皱纹更加清晰地堆在一起。

    春华看着自己的娘:自从弟弟成了遗腹子,善良勤劳的娘一个人靠织布活计撑起了整个家,辛酸已粗糙了娘的皮肤,苍老压弯了娘的背脊。

    牛家是老人口中的富贵人家,雍正年间富甲一方,现在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娘能嫁进去也能颐养天年,弟弟能娶到他们家的闺女算是当上了金龟婿。

    春华道:“当太太!牛家!有这等好事?”

    “有有。拉你来的大黄牛就是一件聘礼。等俺进了他们家还要撮合你的大事!”

    “我的终身大事?不是已经把我卖给……?”

    “不是卖绝,娘怎没舍得。娘还要操办你的婚事呢!”

    春华觉得自己问得太多反倒不好意思起来,道:“快别说了,给我瞧瞧牛家送给娘的聘礼吧!”

    宁文雪一行人出了城,找到一家客栈,六个女子无一男丁十分抢眼,歇一宿,由于客房不大,没有里屋外屋之分,只好让四个丫鬟睡一屋,宁文雪和三夫人各睡一屋。熄了灯,宁文雪听闻几声狗叫,只想是柴门闻犬吠,品儿听着只觉叫声有异。

    宵分,有人扣了三下小院的门,停一会儿又扣三下,停一会儿,又扣……在门房上夜的康平被敲击声吵醒,不耐烦地吼道;“谁呀?”门外没有应答,仍旧扣三下停一会儿……扣门声庄重沉稳,不容抗拒。“谁啊?哑巴啊?”吼归吼,康平还是起床。门带着铁链子,康平只稍稍隙开了一条缝。外面的人塞进来一样东西。康平借着月光一瞧,眼前一亮,嘿,好家伙-----一锭沉甸甸的金元宝,收下,贴身藏好,忙解下铁链,笑嘻嘻地问:“爷,您找哪位?”爷也不客气,递上一张名帖“给大小姐,请我上去,再赏你。”。打量来客一身黑衣看不清模样,康平双手接过:“大小姐不在啊。要后天才回啊!”“不在?后天?”爷取回名帖,跨上马背飞驰而去。

    一个小毛贼悄悄对另一个说:“都是纸钱!靠!”另一个色胆包天地说:“劫不了财,我们就劫个色吧!”两人淫笑着朝帐幔走去。

    “你们干什么!”听见有人来两个小毛贼跳窗而出。

    宁文雪酣睡间,听到一声断喝,揉揉眼睛,道:“品儿?”

    品儿答:“大小姐,是我。”

    宁文雪秀手掀开帐幔:“你是怎么进来的?我记得我锁了门呀?”

    品儿道:“大小姐,您的门开着。”

    “有人进来?你点灯瞧瞧。”宁文雪紧张道。

    品儿掌灯,看到包裹一片狼藉,连连跺脚。

    宁文雪却想到了三夫人,披了件外衣,穿好鞋子,举起烛台,小跑到三夫人房门口。房门虚掩着,宁文雪抢入瞥见包裹也被翻得乱七八糟。掀开帐幔,看见三夫人唇色发白,口角流涎,双目紧闭,身板僵直地躺在床上。宁文雪一探鼻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快去叫郎中。”宁文雪朝外喊,深夜哪里去寻?左思右想,权衡利弊,道:“回府。”

    第二日,春华喜滋滋地回到空无一人的醴泉阁。

    马车上,宁文雪焦急万分,隔几分钟就探头出去问:“快到家了吗?”

    回答好不容易才从“大小姐,还早着呢。”变为“大小姐,进城了。”“快了,快了。”

    此刻,三夫人已然好了不少,睁开眼睛对宁文雪道:“是两个强盗给吓的。心悸受惊,没大碍的。”喘了一会儿气,又道:“没能陪你祭扫母亲,这叫我怎么过意得去?”

    宁文雪强笑道:“娘,额娘去世前关照您以后就是雪儿的娘,特地嘱咐:一切都听您吩咐。雪儿我,自当一切以您为重。相信额娘在九泉之下也能知晓,也能瞑目。”宁文雪说的‘知晓’是知晓她与永瑆的婚事。

    三夫人还想说什么,宁文雪道:“三娘,您快别说话了,伤元气。您闭目躺着吧,一会儿就到家了。”

    傍晚,宁文雪和三夫人就回府了。康平急忙汇报:“昨夜子时有人*。”宁文雪虽然同意早归,心里总还有些遗憾,也就没管康平说了些什么,往铜兽香炉里添了两块沉香,想都没想,就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终于尝到了数着日子过的滋味。

    按时到沁芳馆中用晚饭。晚饭后,三夫人歇在一边榻上,开口:“你今日是怎么了?东摸摸,西弄弄。”宁文雪心虚掩饰道:“没什么啊。”停了手里的摆弄。三夫人道:“先会儿喝奶茶,再站起来看蝴蝶兰,再坐下玩弄我的痒痒挠,再起身看刺绣,忙得很。”

    “娘养的花儿,绣的画儿都是一等一的。女儿,喜欢得紧。娘,快来教教女儿这蝙蝠怎么绣下去?”说着,拿起针线,作势就要绣。

    “你可别动,你别动。”三夫人赶忙过来“这幅‘福寿永年’图可是我要亲手绣予你阿玛的,一针一线都需我来绣。别人碰都不给碰!你也只可看看,我来教你。应该先在这里把经线挑一挑,然后,在这里下针……”就这样,宁文雪算混过一遭。

    生怕被三夫人看破心事的宁文雪并无心思学绣花,同娘亲扯了几句,便搭着秋实的手回房了。走在小道上,宁文雪抬头看见虽只半开却也在夕阳映照下如火如荼的石榴花,想起一事,就对春华、秋实道:“你们俩留下一个,陪我去哥哥那儿。一个先回醴泉阁吧。”

    秋实忙对春华道:“你陪小姐去吧。我先回了。”说完,撒开腿,就往回奔去。

    宁文雪同春华一起来到艾芝苑。蹲坐在门旁的小丫头莳萝起身道:“少爷在卧房。”宁文雪正觉奇怪:哥哥怎么这么早就歇下了?还好,走近,房里还有响动。

    春华上前轻叩三下,出来的是茯苓,哥哥正在打点行装。“哥,你这又是要去哪儿?”宁文雪诧异地问。

    “你知道我的。我的志向。”宁武泰朝上一挥手“不在庙堂之上。”

    “铃医(指游走江湖的民间医生。铃医以摇铃招徕病家,固而得名。)你怎么不立志当太医?”

    “太医院。满是杏林好手。四十几岁能挨出头的就算少年天才。”宁武泰将一件叠好绀色短袖德胜褂,放入包裹,“何况,我是‘扬仁义之德,怀济世之治’。”

    “‘扬仁义之德,怀济世之治’好是好。可怜我的耳朵又得听娘亲的唠叨了。”

    “这次不远,至多五日就回来了。”宁武泰轻描淡写道。

    “少爷,你刚不是还说要去二十几日,叫我多带些衣裳吗?”茯苓没反应过来,说出了真相。

    春华“哧”笑出声来,宁文雪也会意,一笑,斜睨着哥哥。宁武泰假装无事,向茯苓摆摆手:“也理得差不多了,你出去吧!”茯苓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退下。宁武泰道:“我这么说不就是怕你和额娘担心嘛。”

    宁文雪摇头不语。宁武泰灵光一闪,道:“我应该说——”随后学着永瑆特有的鼻音,“三日之内必来求亲。”

    宁文雪的脸刷的通红。

    随后宁武泰向春华挑挑眉,示意她也可来凑个趣。

    春华还插嘴:“少爷,你学得一点儿都不像。”

    宁文雪用眼神示意春华也出去,随后,拧过身去,假意望向窗外。

    “好了,好了。不闹啦。来找我何事?”宁武泰岔开双腿,坐下。宁文雪这才想起来意,只是更不好意思开口,粉颈低垂。宁武泰这才反应过来:“是不是他?他有没有子嗣?都多大了?”

    宁文雪转身面朝哥哥:“不是,不是。”

    宁武泰道:“那是什么?给哥哥打哑谜呢?”眼睛一闭,头一歪“猜谜,我向来是猜不中的。”

    “他?”把头抬高寸许见一向爱说笑的宁武泰没笑,宁文雪才续道:“不忌讳我克夫?”

    “他说过的堂堂大清皇子信什么巫术。咦!这似乎同某个人满清大小姐的调子不谋而合!”

    宁文雪假意啐了他一口,道:“你没有把阿鲁特氏,赫舍里氏的死告诉他?”感到一丝不祥,背脊开始发凉。

    “怎么说?阿鲁特氏来求亲之前说不定就病着,回去病死也属自然。赫舍里氏回家路上翻车死了,那是路太窄,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

    “那也是两条活生生的命啊!”宁文雪还想说什么,却见莳萝,来打门帘,让进来一位贵妇——徐美景。好一副赤金头面,宁文雪暗自惊叹:正前面桃形挑心八颗不小的红宝石环绕着一枚巨型红珊瑚,两边的掩鬓上许多颗蓝玛瑙晶莹剔透,正后方的分心宁文雪看不见,五凤朝阳串珠顶簪,在稀稀拉拉的发顶上摇摇欲坠,耳坠上赤金侍女提灯笼,那灯笼却是两颗拇指甲大小的鸽子蛋。项带盘缡璎珞圈,足登发财白菜玉底旗鞋。总之,能穿能戴的一样都不拉下。后面还跟着个抱着婴孩的掌房大丫头,茜草。

    另一个丫鬟,艾草,看见宁文雪在屋中,就不进来了,到廊下看到春华,也只当没看见,走走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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