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的日子,我机械一般接任务,办事。接任务,杀人。有江湖成名侠客,有家底殷实的富商,有权贵的官差。
江湖上呆的时间长了,会发现诺大的江湖只有一个规则:活下去,活得久。
一次,难得清闲。我与同僚凑在一起聊着天气,他身后是囚车,里面装满了从各处搜刮来的女人,那是准备驯化后去服侍教主的侍女。
我看见了囚车中茫然顾盼的那个女孩。
那一瞬或许是错觉,我觉得她眼波美丽,雨蒙蒙的。
我知道越是冲动,越容易被动。但那一刻我忘记了这一点。
我只知道这般美丽的躯体即将扑向的是无尽火焰。
我向同僚强行解释一番,将她拉下车,身后是同僚瞪大的双目。
拐至小巷,她奋力甩开了我的手。
“走吧,以后见到腰挂十字牌的人躲远一点。”
对此我并不想多做解释。
“我好不容易把自己卖出去,这次我去做十方教教主的侍女,再也不会挨饿了,你是故意跟我作对吗?我绝不原谅你。”
“我也是挂十字牌的人,我只是不想每天看见你。”
“凭什么你能去,我就不能去。”
女孩怨毒的瞪我。
“因为我也恨你。”
我并不想给她解释这是怎样的一条死路,也不想说我为此冒了多大的风险。
这样的话,我很难说出口。
“我更恨你,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我要杀了你。”
身后她的话传来,带有哭腔。
我并未回头。
这样也好,被人恨着总好过于被人挂念的滋味。
之后的日子。
她的消息如同一粒飞舞在漫天的黄沙,偶尔传来,星零散落。
收集她的信息很容易,难的是不被同僚察觉。
她游走于市井里的混混之间,有时他们把她放在赌桌上、有时他们把她放在马鞍中间。
她一直欢笑着,仿佛从未经历痛楚。
那天晚上,我选了一个满意的地方入睡,不远处的男女呻吟声扰乱了我的兴致,我走过去准备了结了两人。
在草丛里我看见一个泥泞的汉子和一个细白娇小的身体纠缠在一起。
我立他们旁边,看完了整个过程。
声音停下来的时候,汉子从我身边走过,向我眨眼,吹起了口哨,像是胜利的号角。
我知道他把我当成了女孩软弱无能的父亲。
女孩背对着我,一动不动。
“你要来吗?这样我就不用再穿一次衣服了。”
我再也忍不住,走过去,抬手给了她一个耳光。
“凭什么?凭什么打我?你凭什么!”
她歇斯底里,发疯一般在我身体上撕扯,甚至牙齿都用上了。
是啊。
我又凭什么?
等她累了又开始坐在那里嚎嚎大哭,直到把体内的力量挥发干净。
才躺在地上。
许久无话。我们就这样呆着,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我爷爷说天上有多少星星,地上就有多少人。”
她突然开口。
我抬头望天,天上月亮努力的穿破云层露出柔软的光芒,浮云流淌。遮住了星辰。
“你见过星星吗?”我问。
“我从来没见过,星星长什么样子?”
“很小,很多,很亮,很弱。”
“你胡说,我爷爷说每一颗星星都很大,比城里最大的房子还要大许多。”
“你爷爷也许变成了星星,在天上看着你。”
“我爷爷生前说,你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并不是。”这话是女孩说的,她模仿着我的语速和语气惟妙惟肖的学了出来。
我嘴角扯了扯,发现我已忘记怎么微笑。
“你笑的好难看。”
我沉默良久,鼓了好几次勇气,终于把话说了出来:“你的余生由我来看管。”
却发现她已闭上了眼睛,呼吸缓慢又绵长。
她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