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生气和一直在生气是两回事。”我严肃地说。这天我试图让鲨兄理解一件让我特别生气的事情,结果他竟然说“你不是一直都在生气吗”,这句话让我更生气了。这导致我跟他奋力解释的声音听起来都不那么优美了——我一直认为自己的声音很温柔,如果拿人做参照,它大概就像那些电影里戴着漂亮礼貌的绅士们会发出的声音。然而这只臭鲨鱼竟然曲解我眉眼间由深刻思考留下的痕迹,认为我只是个常年在生气的怨天尤人的主儿,那么也许我就该用这么不好听的声音跟他说话,以其鲨之道还其鲨之身,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生气。
“你以为一直生气就是一直摆张臭脸吗?错!一直生气的家伙不一定会永远脸臭,但他们会永远在说讨厌的话!而且还越说越起劲,越说越多,直到把你说得变成跟他们一样的一直生气的家伙为止。”
“你确实不是那个样子。”他承认道,“你应该属于经常,呃,偶尔生气的类型。你不会总是说讨厌的话,但你会摆出讨厌的脸。……对不起。”我不知道他补上最后一句意义何在,也许是我的脸色太难看了。但想象一下你被评价有一张讨厌的脸吧,我不相信你的脸色还会很好看。
我们的尴尬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睡觉时间到了——准确来说是阿姐靠在床上边盯着她的砖头边啃指甲的时间到了。鲨鱼被她拎走搁在了电子琴盖上,鲸兄往旁边挪了挪给伙伴腾出位置。而我得到的待遇规格也是同样:一双手兜起我的整片肚皮,我开始感觉不到自己的脚掌——但紧接着我又能感觉到了——因为我被放在了卧室门外的地上。而阿姐把门缝敞大一点伸出个脑袋来,对我说:“晚安,老白。”接着咔哒一声,门关上了。
阿爸和阿妈都睡了,那些吵闹的玩具则全锁在阿姐房里。夜晚终于真正地静了下来,可这一切并非完美无暇——因为我听见自己脑海深处的愤怒咆哮变得越来越清楚了,它歇斯底里地喊着“我才没有一张讨厌的脸!!!”等我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的手已经魔怔了似的在猫抓板上狠狠地划来划去,而这一系列疯狂的动作几乎把我身边流动的空气变成了一阵袖珍面积的沙尘暴——室友不知什么时候从他刚入的梦里醒来,并机智地远离了以我为圆心的半径一米的圆。
我停了下来,望着坑坑洼洼的猫抓板发了一会呆。走廊那头的房间里传来咔嘣咔嘣的声音——室友嚼猫粮的声音。我忍不住更生气了,手底下的动作频率无形中又快了起来。我就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他面对一只暴怒的室友还能那么优雅地——可恨地——像没事人一样——吃!饭!那些大概是木屑的东西(我不懂人们为什么要用木头做猫抓板,树是很珍贵的东西,可猫抓板这东西终究是要被我们抓个稀巴烂的。)像烟花一样被疯狂地挥洒到空中——其中一小片还飞进了我的鼻孔里,顺势造就了我出生以来打过最大的一个喷嚏。
我奔向镜子的时候已经预先做好了会看到一个狼狈不堪的怪物的准备,但面前的景象还是把我吓了一跳——那身平时被梳得整整齐齐的雪白的毛发此刻蓬乱不堪,浅棕色的碎屑以毫无规则的序列插在洁净的毛发里头——我活像一棵被暴风雨摁着冲了一夜澡的棉花树!而我最引以为傲的一对眼睛也掉了链子:蓝色的那只黯淡无光,像颗被强行栓在天上的假星星;而绿色的那只则像一滩浑浊的泥水——现在它甚至不能被称之为绿色,绿色是多么年轻和富有活力的颜色,而这滩泥水——这只眼睛充其量只能说是棕色,勉强再加上句墨绿色都是对它感受的特殊照拂了。
很少有同类像我这样同时拥有两只不同的美丽眼睛,这是阿妈将我带回家的第一天时就用深情的语气告诉我的。可是我干了什么呢,我把它们变成了一颗假星星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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