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向水池走去,脑子里面却全都是奇怪的灯,奇怪的花纹。催眠师的声音如同水底升起的气泡,慢慢上浮,然后爆裂消失,了无踪迹。水池的大理石瓷砖是藏青色的,藏青色的。水龙头是紫色的,为什么是紫色的?我旋开水龙头,喷射出的却是一股猩红色的液体,弥漫着浓重的血腥。
我猛然大叫,回过头,却只看见一片黑色,可以吞噬一切的黑色。
四周是扬起的烟与灰,我站在一片空旷的地方,向上没有天,脚下踩的似乎也不是地,前后空寂。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漆黑的烟雾欢迎我似的向下坠落,慢慢消散。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但直觉告诉我,我的面前有一条路,并且,我对这条路很熟。于是我一直向前走着,脚下似乎也有猩红色的液体在流动,很黏,很热。
我抬头向上看,头顶上出现了一周月亮,没错,是一周。七八个月亮以不同的月相同时出现在空中环绕一周,环绕着我所处的空间。月亮惨白,晕染着黛蓝色,龙血一样的黛蓝色。它们在天空旋转,注视着我,警惕着我。我不是他们欢迎的对象。
身旁突然有呼啸声,什么东西穿过了我的身体。我想抓住它。
我跟着它一起向前跑去,不停地跑,不停地跑。脚下黏稠的液体越来越多,我的脚步迈得越来越吃力。
周身的黑色就像散发着恶臭气息的泥潭,而跑,是逃离恐惧的唯一途径。
穿过我身体的那个东西—是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太太。她的犹如诈尸一样干枯的身体竟然有着比我还要强大的力量,支撑她飞快地向前跑着。
“快啊,快去那个世界,我们是那个世界的主人!”她沙哑地喊。
无数飞啸而过的影子从我的身体穿过,从我的身边擦过。我想拦住他们,但是我没有办法去抓住他们。
我跟着他们跑,看见了一条明亮的白线。那条白线划开了清晰与混沌,白线的那边是清晰,白线的这边是混沌。我甚至也想跑到白线的那一边。跟着他们一起,大家一起逃离这个泥潭。
有人在喊。
在喊什么?
一个紫色的身影掉进那条白线中央,白光更加炙热,像燃烧的熊熊火焰,吞噬着,消灭着,转眼间只剩下一个亮点。
紫色的身影在那团白色的烈火中转瞬消失不见。
现在,只剩下一个亮点。
我站在那里,一种奇怪的情绪撕扯着我。
“阿檀,”我听见我自己喊,“阿檀,阿檀,阿檀,阿檀……”我听见我自己拼命地喊。
然后我整个人慢慢变轻,越来越轻,泡沫一样缓缓升起——
“小鹌鹑?”
我睁开眼,看到了蒙博,他的旁边是和姬。
我感到自己的脸上湿漉漉的,眼里雾蒙蒙的,也说不出话。
“是……一场梦魇吗?”和姬小心翼翼地问。
过了许久。
“嗯,一场梦魇,没事的。”我闭上眼睛,轻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