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四下无人,安卡林纳把女仆送到自己怀里的玫瑰软塌塌地搭在花园凉亭的长椅上,这里远远地能望见索里欧和他的小臣子已过了拐角,正往偏殿的方向走。
她顿时,心情大好。
安卡林纳感觉身上那根原本紧绷的无形线,飘飘然散在和煦的清风里。她在被自己弃置的玫瑰中随手揽了一支幸运儿端详起来,上面的露水已被日色稀释,为花瓣细腻地涂上一层浅金色的微光。斯迪洛特的花也的确是漂亮,她也不禁暗自感叹:
呼……那个混蛋终于走了啊!!
她倚着凉亭下被阳光拥暖的石柱,发丝被风撩起,藤蔓般攀上空际。指尖拈下一片片花瓣,搁在手心里,像是满满一握赤色的星云。
这个索里欧迟到撩人就算了,早退还想来这一套,再这么下去我的心脏迟早要出毛病……
呵,真是个芳心纵火犯。
安卡林纳被自己突然冒出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在这之前她从来都没有像这样评价过任何人。即使温文尔雅如罗纳德,但自己打小和他随性惯了,也没领悟到他被旁人所称赞的那几分所谓的魅力。
那索里欧是……第一个?
她脑海里顿时又由大转小、由远及近地回响着:亲爱的,亲爱的……原本撑着的侧颊便红得像是要烧起来,花瓣滑落到风中。
涂着白漆的活板门推开了白日里朦胧的寂静。
罗纳德一只手还搭在活板门上,华丽的锦缎是卡西诺帝国的君主所赐予的谋士长袍,在明媚之下却泛着沉静的暗红色泽。
他紫色的虹膜据说是遗传自母亲,每每他看着安卡林纳的时候,眼底总是像宝石般沉淀着深藏已久的情。
当他把视线从门闩上收回,抬眸与他的公主殿下对视的那一刻,她在他的眼中望见了浩瀚的星群。
“我的殿下,抱歉让您久等了。”
?
“罗纳德我跟你说,刚刚你走过来的时候,眼睛里有星星。”
“废话。你也不想想我在看谁。”
“……啊?”
“看到你这个小麻烦就头昏眼花。”他扫了她一眼,又无奈地翻起了那本带来的书。
在纸页的沙沙声里,安卡林纳愣了好半天才后知后觉地瞪大眼睛:
“好啊,你再骂?!”
“咳,殿下我们时间宝贵……”罗纳德脸上仍是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然而这故作沉着的表情却着实为他的话平添了几分喜剧感。
但气归气,情报还是要听的。她只得作罢,心想下次再找个机会跟他算账,佯装乖巧地看向那本打开的书。
啊,这本书,我们也可称之为,情报记录。
“结界下好了?”
“嗯。”
“那开始吧。”
……你知道吗,花丛后,有眼睛。
“……所以,殿下你还是先按计划行事。臣先走了。”罗纳德收起书,丢入随身空间里,正欲起身,却又感到被什么拽住。他盯着那只可怜兮兮地揪着自己长袍的手,脸色瞬间沉了几分,但语气仍旧镇定,“殿下这是做什么?”
安卡林纳见他盯着,赶紧把手松开,无措地在半空中搁着:“没什么没什么,你还是走吧……。”
“想去街上玩?”这虽是个问句,却硬生生被他给讲成了陈述句。
她没说话。然而根据安卡林纳惊愕的表情,他的确说中了事实。
这也难怪,毕竟安卡林纳打小就是在单独的城堡里生活的。
城墙内总少不了有趣的东西,皇族们也时不时到市场上逛逛,即使是长公主奥莉安娜殿下,也经常外出。
但这一切和安卡林纳都没什么关系。她的宿命就是成为帝国的外交武器,接触的是被安排好的人和事。她拥有的一切都是那么令人嫉妒,但又让人连连叹息。
她是命中注定的『黄金棋子』。
安卡林纳一直没吱声,罗纳德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走神了那么久。等他回过神来,
“现在还不行。等任务完成后,殿下想去哪里都可以。”他凝视着她眸底因阳光照射而投下的阴影,空气间尽是轻盈柔软的玫瑰香。长袍垂落下来,打乱了一丛盛开的花。
“真的?我一个人去也可以吗?”
“……做梦。”他冷哼一声,转过身时还赌气般瞥了她一眼,“要带上我。”
“哈?为什么?罗纳德是大坏蛋!”
“抗议无效。”
他向着光的方向离开了,殊不知娇艳的花丛中歪歪扭扭生长出黑色的阴影来,从生的焦褐色渗入静默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