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问我说:“咱们这是不是有点唯心主义了?我总觉得这么安葬老羊皮很不妥当,他那老头肯定是病糊涂了,把脑子烧坏了,他是打竹板的念三音——想起一出是一出啊,可咱们都有理智,具备高度的阶级斗争理论和丰富的斗争实践经验,老羊皮糊涂了,老胡咱俩可不能也跟着他一块犯糊涂。”
我点头道:“对这种裸尸倒植安葬死者的方式,我也不能认可,从古到今我就没听说有这种先例,但你要知道,这人死如灯灭,不管老羊皮临终前是不是说了胡话,咱们毕竟同甘共苦出生入死一场,算是战友了,如果当时咱们不答应他的遗愿,恐怕他就要带着深深的遗憾离开人世了,这是咱们不希望看到的吧?”
我和胖子讨论了一阵,纯粹属于咸吃罗卜淡操心,最后一想,遵照老羊皮临终前的嘱托下葬,这也是老羊皮家属的意思,我们更没什么资格过多干涉,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人也自有一方人的活法,中国地方那么大,肯定有许多民间守旧的习俗是我们所不了解的,虽然理论上应该批判这种歪门邪道,但有些事还是可以变通的,反正只有七天,七天之后再按普通正规的方式开追悼会什么的也不迟,只要咱们五个人保守秘密,外人又如何得知?只要不传出去,应该问题不大。
我们又感叹和缅怀了老羊皮的人生,觉得他骨子里缺少一种王候将相宁有种乎的造反精神,一辈子活得窝窝囊囊,还要如此安排自己的身后事,不知这是可悲还是可怜,反正让人想起来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一直候到后半夜,忽然帐外悲风四起,呜呜咽咽的风声越来越紧,天空上不时有闷雷之声轰轰隆隆地响起,我和胖子的神经立刻紧绷了起来,这动静不善,怕是真要出事,只听那雷声渐增,炸雷一个连着一个,丁思甜也被雷声从梦中惊醒,擦着脸上的泪水,神色很是惊慌,我对她摆了摆手,示意不要担心,堵上耳朵就听不到了。
但草原上雨水本就不多,现在又值冬荒来临之际,这雷声大作实属反常,我们本想静观其变,可那雷响动静不对,好象就围着我们往下砸,让人实在坐不住了,不得不走到外边查看,一看天上黑云厚重,一道道闪电就在埋葬老羊皮的那座蒙古包上面不断出现。
老羊皮的儿子见状,吓得咕咚一下就坐倒在地,我扶住他问到底怎么会事?这雷打得也太邪了。
老羊皮的儿子拙嘴笨腮,吱呜着半天才把话说清楚,原来他觉得把老羊皮脱光了倒埋在地穴里,有些太不妥当,这不是人子之道啊,太不孝顺了,哪能这么对待自己的亲爹?这事将来要是万一传出去,他永远抬不起头做人,于是想了个折衷的办法,用一层白帛把尸体裹了,然后才头下脚上倒植穴中掩埋,这指定是没听老爷子的嘱咐,惹出祸事来了。
我和胖子对望一眼,都觉得奇怪,在尸体上裹层白帛有什么大不了,那也惹不出这么大的雷暴来,而且看雷鸣电闪,这莫非是要劈什么呀?
众人都问我现在该怎么办,这雷照这么打下去,肯定要出事,可此事已经超出我所知所闻的范畴,我哪知道该怎么办,胖子却出主意说:“是不是老羊皮怪他儿子不肯听话,这是给咱们一个惊醒,要不然赶快去把土重新挖开,把那裹尸的白帛给他撤了,反正试试呗,万一要是管用呢。”
老羊皮的儿子最没主见,耳根子很软,听了胖子所言,自己连抽自己耳光,肯定是没按遗言吩咐,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也不知道现在补救是不是还能来得及,但没别的法子了,眼下只能赶紧去那蒙古包里挖出尸首。
我们冒着被雷辟了的危险,匆匆拎起铲子去挖那下午刚掩埋好的坟坑,挖到一半雷声就减弱了,却仍在云层中不时发出沉闷的轰隆隆之声,等彻底刨开所埋泥土一看,所有人都惊呆了,这坟里埋的是老羊皮还是黄皮子?
草原上空的闷雷声此起彼伏,老羊皮的儿子带着我和胖子一齐动手,重新把老羊皮的尸体掘了出来,穴地八尺而埋,要重新挖开也颇废气力,但在那催命般的阵雷声下,我们不敢有半分拖延,没用多大功夫,土坑中已露出一层白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