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太太对沈溪留下的最大的印象,是在六七岁前,总是当沈溪是个孩子,这招冒充之法倒也行之有效,不过今天老太太脑子越发糊涂了,再叫来八郎和九郎却一点效果都没有,无论谁过去,老太太都不信那是她孙子。
“我家小郎读书回来了,这会儿肯定想念他祖母,你们别拦着我见小郎……”老太太神色间透露出一抹慈爱,没了以前的霸道,就好像普通的农村老妇,笑呵呵的,嘴里总念叨她最器重的孙子沈溪。
周氏过去扶着老太太道:“娘,我是小郎他娘……”
“小郎的娘?呸呸,小郎的娘早死了,在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小郎从小就孤苦伶仃,是我把他一把屎一把尿地养大,走开!”
老太太怒斥一声,这下可把王氏高兴坏了。
让你们夫妻俩总嘚瑟,说什么娘不记得别人就记得你们幺房的人,现在可好,娘当你都死了,连你这个人都不再承认!
周氏心里一口气堵得慌!
什么叫我生憨娃儿的时候难产而死,我生那小子时可顺利呢,别人还说我不像生头胎,最后连个病根都没落下,后来还给你们沈家又添了子嗣,现在你临老糊涂,居然当我早就死了!?
亏我还来帮你当家,感情你这是没记得有我这个人啊!
这却怪不得老太太,在老太太心目中,最介意的就是七孙子不是她一手栽培,所以在她糊涂后,选择性地把沈溪还有个娘的事忘了,后来老年痴呆症愈发严重,更是把周氏想象成早已去世。
至于沈溪考上状元的事情,她也忘记了,只知道心里最疼的就是这个七孙子,现在七孙子正在上学,回头就要考科举,她是要把未竟的栽培之责,重新再预演一遍。
“娘,七郎已经考上了状元,不用上学了。现在正在京城当官呢。”冯氏过去提醒道。
老太太撇了撇嘴:“别胡说八道,我家小郎正在读书,家里数他年纪最小,什么七郎?要叫小郎!好了,我这儿有两个鸡蛋,小郎最爱吃鸡蛋了,以前他娘活着的时候,就喜欢给他吃,一个俩的我也不心疼,都是孩子嘛,身子长得好以后有出息就行。就是大房媳妇,没事总在我面前告状,我跟她说,你相公要是能考上举人,我让你天天吃鸡蛋都行……”
沈家人听了不由摇头苦笑,这都哪儿跟哪儿的事啊,既然老太太都当沈溪的娘在生他的时候便死了,怎么还会有周氏给沈溪吃鸡蛋?
周氏听了脸上露出尴尬之色,当初她偷偷给儿子吃鸡蛋,以为旁人不知,没想到老太太心知肚明。
之前周氏对老太太有诸多恨意,但听到这话,她也不由对老太太多了几分尊敬,不过她还是恶狠狠地瞪了王氏一眼,好像在说:你这毒妇,没事总去娘那里挑唆告状,亏我当初还总是借钱给你,从来没让你还过。
老太太老是吵着要找沈溪,全家上下没什么好办法,最后冯氏说了一句:“娘,六郎考上了秀才,跟他大伯一起去省城考举人去了。”
“是吗?”
老太太脸色好转了一些,“六郎……哪个六郎啊?”
这下连冯氏也无话可说,只能陪着老太太出门,满院子去找“小郎”。
最后老太太没找着人,坐在内院门槛上,又是哭又是笑,哭的时候就提起沈溪从小孤苦无依,吃了不少苦,笑的时候就说沈溪有出息,苏先生总是夸他。哭笑一阵,精神有些倦怠,就倚在背板上休息。一家人见状,赶紧搀扶老太太到里屋休息。
“小郎上学没回来啊?一定让他进房来看我,我给他煮了两个鸡蛋,看看……热乎着呢。”
临进屋门前,老太太真的从怀里掏出俩鸡蛋来。
“什么时候煮的鸡蛋?”
周氏环顾四周,没一个人知道是怎么回事,最后她把鸡蛋接过来,嘴里应承道,“好啊,娘,等小郎回来我就拿给他吃。”
“嗯,别忘了。我家小郎就爱吃鸡蛋,可惜他娘死的早……”
周氏差点儿脱口而出,你才死的早呢。老不死的,没事就咒我早点死,让别人以为你孙子那状元是你一手栽培出来的吧?
等一家老小把老太太送进房里,周氏正好感觉自己饿了,手上有两个热乎乎的鸡蛋,也没多想,便往茶几上一磕,可惜却不是熟鸡蛋而是两个生鸡蛋,还发出一股臭气,却是被老太太在怀里焐久了早已经变质,黑浊的蛋浆溅了她一身。
“哎呦弟妹,你可真会糟践东西啊,你不想吃鸡蛋,留给孩子们啊。”王氏这会儿又开始冷嘲热讽。
周氏顺手把鸡蛋壳丢到王氏的脸上,怒不可遏:“让你们好好照顾娘,娘什么时候拿了鸡蛋回屋?看看,都坏掉了!”
沈家今时不同往日,早已不把鸡蛋当成金贵的东西,平日根本就没人数篮子里到底有几个鸡蛋,老太太什么时候藏了两个回去,没人留意。
王氏愤怒地擦了把脸,道:“如今当家的可是弟妹你呢。”
周氏气愤不已,本来她还想着,既然我有了孙子,再留下来照顾你们一段时间也不是不可以。
但现在事情闹到这个份儿上,她就一个想法,老娘要回京城带孙子去,这沈家谁爱当家谁当,就算你们苦苦哀求,老娘就是不想伺候你们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