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本以为见惠娘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当他站在陆家门口时,脚步情不自禁地变得无比沉重。
“沈溪哥哥,娘在里面,你不进去吗?”陆曦儿可怜兮兮地看着沈溪,热切地希望沈溪能进去见她娘亲一面。
沈溪问道:“你娘在你面前有提起过我吗?”
陆曦儿想了想,最后笃定地摇了摇头:“娘很少跟我说话,跟我说的时候总会提起我爹。”
沈溪轻叹一声,看来惠娘心里始终放不下亡夫,那事情反倒好办了,只用把惠娘当作一个曾经对他、对沈家有恩的人即可。
如此一来,放下心中所有负担,上门问候和致谢总是可以的,再说说京城里汀州商会的情况,让惠娘把生意尽量放下,当个幕后东家,至于抛头露面的事情交给宋小城去做就好。沈溪总觉得,宋小城如今有些浮躁和膨胀,必须得善加引导。
进到院子,就见到朱山提着个灯笼,坐在堂屋前的板凳上打瞌睡。
朱山不知道自己是谁家的丫鬟,反正哪边需要她她就到哪儿,不过她无论去哪里都要跟着别人,不然一准迷路。
“少爷。”
朱山站了起来,赶紧把嘴角流出的哈喇子抹了一把,对她这样作息时间规律的人来说,有觉不能睡和有饭不能吃同样是世界上最辛苦的事情。
“你坐下,掌柜的在里面?”沈溪语气平和地问道。
“嗯啊,掌柜的今晚一直都没出来呢,少爷,我能回去睡觉了吗?感觉好困啊!”朱山打着哈欠道。
沈溪指了指沈家院子:“要睡去那边,睡觉打鼾声音那么响,别吵着掌柜的。”
“好。”
朱山高高兴兴地出门往沈家去了。
等人走了,院子里越发地冷清,只有主屋一侧的房间亮着烛火。
“沈溪哥哥,我去叫娘。”
陆曦儿此时小手死死地抓着沈溪,生怕沈溪突然离开。她想的是,沈溪这次来见娘亲,应该是跟娘亲提亲迎娶她过门,想到这里她心里一阵紧张,又无比的期待。
沈溪道:“曦儿,我想单独进去见你娘,可以吗?”
“嗯!?”
陆曦儿蹙眉想了想……既然要谈她的终身大事,她确实不好在场,于是点了点头,乖巧地留在院子里。
沈溪把身上的大衣解下,披在陆曦儿身上。嗅着衣服上沈溪的气息,再感受到情郎浓浓的关怀,陆曦儿灿烂一笑,小脸蛋愈发可人。
沈溪迈着轻柔的步子走进正屋,然后来到右边的卧室前,推开房门时声音微乎其微。出人意料,屋子里跟外面几乎一样寒冷,连个火盆都没有,而且南北两道窗户都没有关闭,虽然没有风但依然很冷。惠娘长居南方,竟能习惯这种北方冬天的严寒,实在出乎沈溪意料。
“曦儿,这么晚了还不睡?快回房去,娘这里还有事忙。”惠娘连头都没转,只是随口说了一句。
在这院子里,她不允许任何人进她的房间,只有陆曦儿偶尔不听话进来,别的人就算没什么眼力劲儿,门口值守的丫鬟也不会允许他们胡来。
沈溪没有说话,走上前俯首一看,惠娘写的并不是什么京城生意的账目,而是汀州商会在福州以及福建、江西、浙江和广东各地的损失统计。
惠娘这些年的心血全都在上面,失去生意对她的打击很大,可明明剩下的银子够花了,可她始终不甘心,总想东山再起。
看起来是个守财奴,但实际并非如此,她是那种不吝惜钱财的傻女人,有着强烈的责任感和事业心,把复兴商会当作她的使命。
等惠娘发觉映照在桌上的身影很高大,并不是女儿到来的时候,本能地受到惊吓,猛地转过身,看到是个男子吓得差点儿没跌坐地上,可当她发现来人是沈溪时,脸上的震惊突然变成复杂难明的神色,她先是白了沈溪一眼,似是埋怨,又随即马上反应过来,赶忙换上一副恭敬之色,起身行礼:“贱妾不知沈大人到来,有失远迎。”
惠娘欠身行礼时,故意向后退了两步保持距离。
沈溪心想:“难道是我以前对她的压力太大,才会令她处处防着我?既然她放不下她死去的丈夫,那我也不必过问她的私生活。”他随意瞥了一眼,书桌一角摆放着本《幼学琼林》,这是当初写给陆曦儿用来作为启蒙读物的书,陆曦儿识字后早就把书本抛诸脑后,沈溪不明白为何会出现在惠娘的桌上。
“孙姨说话太客气了,我是您的晚辈,今天是大年三十,特地过来给您拜年。”沈溪恭敬地对惠娘行对长辈礼,嘴里道,“在这里,我祝孙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惠娘见沈溪脸上果然带着对长辈的尊敬,心稍稍放了下来,但还是没敢往前走一步。
“沈大人,贱妾乃是未亡人,不敢有损大人声名,大人还是早些离开吧。”
惠娘脸上始终带着谨慎回避之色,也不知她这番举动是要顾全自己的名节,还是要躲避把灾祸传染到沈溪身上。
沈溪竭力不让自己真情实感流露,笑着说道:“孙姨怎么如此见外?以前我总是央求要跟孙姨做母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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