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拧子问道:“奴婢是否要伺候陛下过去?”
朱厚照摆手道:“你去办事,朕这边不需你来伺候,让江侍卫陪同便可。”
小拧子惊讶望向江彬,似乎想说,江侍卫可不是宫中的执事,这也能随便跟随陛下您去见妃嫔?
但好像朱厚照从来都不在意这个,一如当初朱厚照对钱宁信任有加时可以让钱宁自由进出。
……
……
小拧子领了差事,出了朱厚照的寝殿后,心里琢磨怎么去完成找银子的差事。
“这下少说也要准备一万两银子,短时间内从哪里去弄啊?难道直接去跟张永伸手要?”小拧子非常为难,他已经开始考虑从自己的荷包中出银子填补空缺。
就在小拧子忧心忡忡时,却听一个声音从不远处的门廊后传来:“这不是拧公公吗?”
小拧子抬头看去,不由皱眉,来人是“三张”之一的太监张忠,如今担任御马监太监之职,在豹房这边拥有不小的权力。
小拧子对张忠等人并不友好,因为这些人以前跟张苑走得很近。
“张公公?哼!”
小拧子对张忠多少有些不屑,语气中带着冷漠。
张忠走过来,向小拧子恭敬行礼。
张苑倒台后,张忠没了靠山,而此时司礼监掌印出现空缺,京城内各派系官员在众多得势太监中选择站边,小拧子属于其中最得势的那个,自然成为张忠的巴结对象
“拧公公这是刚面圣过?”
张忠满脸堆笑,小拧子看到后心里不是很痛快,张忠似乎也感受到小拧子对自己的冷漠,拍着胸脯表起了忠心,“拧公公有何为难事尽管说,鄙人一定全力相助。”
小拧子道:“咱家领了圣谕办事,所有人都要配合……你能帮到什么?”
就算小拧子缺银子,也不想向张忠求助。
张忠在宫里的名声很不好,这时代的人以孝义为先,张忠却由于嫌父亲阉割自己送进皇宫做太监而心存怨恨,上位后常常在私宅杖打父亲,御史言官想要弹劾却又苦于找不到证据,影响很恶劣,但由于其前期重金贿赂刘瑾,后来又巴结上张苑,倒是有惊无险一路坐上御马监太监之职。
张忠陪着笑脸:“拧公公有何需要,鄙人倾力相助,此前精心准备了些礼物,不知给拧公公送到何处?”
“嗯?”
小拧子没想到自己见到豹房内第一个颇有权势的太监,便要给自己送礼,而且显得很虔诚,他这才意识到没人知道他不去竞逐司礼监掌印之事,消息出现错位,很多人都觉得他小是司礼监掌印的不二人选,才会如此巴结。
张忠以为小拧子没听清楚,再次道:“只是几百两银子,给拧公公平时喝茶之用,千万不要嫌弃才好。”
小拧子冷笑不已:“现在豹房内贿赂也可以如此明目张胆了吗?”
一句话便把张忠吓了一大跳,太监还有不贪财的?他此前可从来没见过这种异类。事实上太监由于生理有缺陷,所以对钱财异常偏执。
清正廉明的太监不是没有,但后果通常都是晚景凄凉,死时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小拧子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了,道:“有银子也不用孝敬咱家,直接给陛下,只有将陛下伺候满意了,才能保证你的前程。”
张忠听到这番话,立即明白到皇帝缺银子了,当下为难地说道:“鄙人这点银子,送到拧公公这里都未必能兴起多少水花,送给富有四海的陛下,又能有何效果?还不如多孝敬一下拧公公。”
小拧子道:“多少都行,积少成多嘛。正好陛下回来,内库存银不多,你可以发动一下,让各职司衙门都准备一些银两,各人尽自己的能力,咱家绝不强求。”
张忠更是一阵为难,心想:“之前刘瑾、张苑得志时,也是靠压榨下面的人敛财,从中中饱私囊,现在这小拧子还没当上司礼监掌印,已经如此嘚瑟了?”
跟之前刘瑾和张苑得势时的情况不同,现在司礼监掌印并没有被下面的人当作一个不可替代的崇高身份来对待,因为张忠等人都会想,无论谁当上司礼监掌印,可能都只是一锤子买卖,回头指不定换谁上位。
因为刘瑾、张苑相继在跟朝臣的斗争中失败,让司礼监掌印这个位置成为烫手山芋,至少不是每个人都会觊觎,张忠便知道自己没那本事,不敢奢求这位置。
不过就算张忠心里不以为意,但嘴上却紧忙道:“鄙人这就回去跟诸位公公说,让他们为陛下筹措银两……拧公公您还有别的吩咐吗?”
小拧子想了想,本来他不想跟张忠多接触,但想到自己刚回京城,司礼监掌印更迭会让内宫太监派系出现变化,好像正是他发展势力的绝佳机会,哪怕他再不待见张忠,也会考虑到需要人相助的问题。
小拧子道:“咱家回头有事跟诸位公公交待,到时候你把人聚起来,咱家会详细解说。”
“明白,明白。”
张忠大概意识到,小拧子是要宣示自己的地位,先给众多太监施压,刘瑾跟张苑当上司礼监掌印后,都曾举行过相似的“见面会”,变相地在人前耀武扬威,然后找机会敛财。
小拧子也不打算继续跟张忠多言,他道:“咱家还有重要的差事办,张公公赶紧去通知其他公公,等过段时间自张家口堡运回银子,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这可是你们表现的大好机会。”
……
……
“……他以为自己是谁,可以张口便跟我们要银子?”
豹房侧院一处柴房内,张忠跟“三张”中另外两人,张雄和张锐见面,将小拧子伸手讨要银子的事情说明,张锐脾气暴躁,言语间对小拧子非常不屑。
三人虽然合称“三张”,但并非兄弟,只是因为姓氏相同,再加上都在豹房做事,才会逐渐默契相投。
本身三人有不同的发展方向,三张中如今发展最好的便是张忠。
张雄跟张锐也都在御马监挂职,他们都想能升到更高的位置,甚至跟张忠一样当上管事级别的太监。
张雄则道:“现在司礼监掌印空缺,小拧子非常有机会当选,不过高公公跟戴公公那边也不会轻易相让,鹿死谁手说不准。”
三人中张雄在内书堂读过书,有几分见地,平时有什么主意一般都是张雄来出。
张锐道:“那你的意思……是要给他银子?”
张雄道:“银子不是给他,而是送给陛下……我刚听说,陛下要赏赐功臣银子,小拧子正是为此事而烦忧。我等只需要顺着他的意思办事,至于给多少,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
……
沈府。
沈溪上午很晚才起来。
昨日他回府,除了回家看看外,便是去拜望双亲,然后回府摆宴席,一家人吃过饭后他在谢恒奴那里过夜,因为身体疲倦,上午睡到巳时都快过去了他都不想起来,好像除了闺房之事,其他的一概不想理会。
这会儿莫说同僚找他,就算皇帝下旨,天使都要在外等着,他就想好好歇息,最好是与世隔绝。
等沈溪睡醒,谢恒奴早就起床了,连梳妆打扮都完成,搬了张椅子坐在床榻边,支着头望向沈溪,好像能看着沈溪入眠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和安慰。
“什么时辰了?”沈溪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发现外面天色昏昏沉沉的,没有下雨雪,但天也不怎么好,看不出确切的时辰。
谢恒奴回道:“快到晌午了呢,七哥可真能睡。”
说话时,谢恒奴美滋滋的,这会儿她不再是那个十五六岁不谙世事的少女,在成为母亲后,谢恒奴也开始多了几分成熟女人的风韵,但她骨子里依然带着天真无邪的童真,毕竟她生来就浸润在蜜罐中,哪怕自幼失去双亲,谢家人也将她保护得很好,之后更是直接从谢家嫁到沈家,虽然仍在高墙内,但过的却是无拘无束的日子。
沈溪爬起来,正要掀开被子,却见谢恒奴在那儿嘻嘻笑着,当下没好气地道:“还不拿衣服过来?”
“知道啦。”
谢恒奴站起身,帮沈溪将衣服拿过来,送到床边,又亲自帮沈溪穿衣,笑眯眯地说道,“之前谢姐姐还说让房里添置个通房丫头,伺候七哥跟我呢,我说不用,因为七哥平时只习惯我来伺候,若是多个人,多不自在啊。”
谢恒奴就好像讲一个很好玩的事情,简简单单便说出来,一点儿都没有遮掩,沈溪微笑着聆听,不时点点头,表示附和。
沈溪知道自己一直在外当差,有时半年甚至是经年才能回来,许多时候都感到身心俱疲,忽略了家人的感受。
此时的他,有一种淡淡的愧疚感,既有没尽到为人夫和为人父责任的自责,也有身边女人太多无法兼顾每个爱人的内心世界而惭愧。
沈溪思想开明,只是还是有那种将所有美好事物都归自己所有的自私想法,没有恪守底线,但他对于伴侣还是能保持最基本的尊重,那就是给予她们独立的人格,让她们可以有自己的主见,随心所欲做事,这在当下已算难能可贵。
沈溪道:“君儿,平时你不用丫头伺候么?”
谢恒奴笑着说道:“当然要啊,只有七哥回来,我才会把人赶走,我想独占七哥,跟七哥在一起好好说话,不喜欢有人打扰。”
本来沈溪还准备早些到外边吃早饭,跟家里其他女人温存一会儿,听到谢恒奴略带幽怨的话语,动作突然停顿下来,再也挪不开步了。
若说他身边所有女孩,沈溪觉得最对不起的有两个,一个是陆曦儿,另一个就是谢恒奴。
陆曦儿暂时处于无解的状态,因为沈溪割舍不下对惠娘的感情,所以现在只能把陆曦儿当作亲妹妹看待,一切都给予她最好的,却绝口不提入门的事情。
而谢恒奴则是谢迁拉拢他的一种手段送到府上来的,本为世家大族千金,长房长孙女,完全可以选择到门当户对的人家做正妻,不用被人管束,但因为他的自私和谢迁的迁就,以至于谢恒奴当了他的妾,过门来后谢恒奴跟他间又是聚少离多,之前谢恒奴又经历流产等折磨……
不过,也正因为谢恒奴的出身和她的成长经历,让她对沈溪更为眷恋,也让沈溪体会到来自于谢恒奴的那种深深的依恋,他愿意照顾这个女孩子一生一世,让她得到想要的幸福。
“那就坐下来,帮我梳发,再跟我讲讲这几个月内府上发生的事情。”沈溪笑着说道。
谢恒奴一双明媚的眼睛焕发出熠熠光彩,她扶着沈溪到了梳妆台前,那是她平时梳妆打扮的地方。
她对着家里每房都有的大幅玻璃圆镜,笑盈盈地问道:“七哥,你觉得我好看吗?”
“嗯。”
沈溪对着镜子里的一对璧人,微笑着说道,“自然是好看的,我自信自己的眼光无人能及,世人谁不羡慕我拥有你这样的如花美眷?”
谢恒奴道:“这些胭脂水粉都是前几天刚买的,听说都是南方的新产品,可好用了,稍微用心打扮就觉得变美了……嘻嘻……我这就给七哥梳头。”
谢恒奴平时不需要伺候人,小丫头自小没有父母,性格相对独立,不过现在她要去侍奉自己的丈夫,反而带着一种荣幸的心态,就好像一个温柔体贴的小丫鬟,做事非常认真。
沈溪看着镜子里羞花闭月的玉人,有种柔情在心中蔓延,此时的他感受到的是一种无边的温暖,一种铭刻到骨子里的亲情,无边的幸福将他包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虽然我制造了许多杀戮,但我只不过只想保护身边人。我要改变这个世界,或许有些自私,想让一切都按照我希望的方向发展,可我对身边人的感情,却不能说是自私,因为这是我应尽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