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到,就算江彬说的可能是假的,他也没胆量查证。
为了个小丫鬟而去得罪那位来头非常大的朱公子,完全得不偿失,即便那朱公子掳去的是他夫人,也不值得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搭上。
这顿酒席二人吃不下去了,干脆一起来到中庭,在朱厚照门外等候消息,不过一直到半夜,屋子里面也没更多动静传来,赵员心里愈发不安。
赵员道:“文宜老弟,要不咱进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你说万一陛下有个三长两短,该如何是好?”
江彬冷声道:“怎么,现在知道怕了?之前干嘛去了?陛下此番到地方巡查,若是招待不周,怕是你我都会有大麻烦。好了,记住,不管陛下在里面做什么也不能贸然闯进去叨扰,你先在这里等着……”
说完,江彬凑到门前,先贴着门板仔细倾听,里面没什么动静,好一会儿才问道:“公子,您还好吧?”
没人应声,但这次江彬听到,似乎有女子的啜泣声,江彬鼓起勇气,稍微推开半扇门,里面蜡烛燃着,看上去灯光暗淡。
但见地上一片狼藉,衣衫扔了一地。而在榻上,朱厚照躺在那儿,正在“呼哧”“呼哧”睡大觉。
江彬发现朱厚照胸腹部起伏均匀,确定皇帝没遭遇到不测,随即赵员也从背后探头查看,江彬用责怪的目光望了他一眼,赵员马上将脑袋缩回去。
“出来!”
江彬对丫鬟招了招手。
那丫鬟连忙用衣服遮住自己的身体,然后畏畏缩缩来到门口,躲在门后穿戴齐全,然后冲出去一溜烟逃回后宅去了。
江彬将门关上,等退下后长长地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赵员过来道:“文宜老弟,你看如何是好?这件事……太过棘手,要不跟地方官府打声招呼,让他们派人来接待圣驾?”
江彬没跟赵员细说,招呼赵员到了隔壁院子,屏退左右后才用喝斥的口吻道:“你疯了么?陛下在蔚州的事情千万不能传出去,陛下此番出来就是不想泄露踪迹,免得被大臣们找到,而且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你想掉脑袋吗?”
“这……”
赵员非常为难,他一边愿意相信江彬,一边又不确定里面的人真的就是皇帝。
江彬看出赵员的担忧,道:“你还是不相信我,觉得我在骗你,或者戏弄你?你也不想想,我大老远带个人来,跟你说是陛下,对我有何好处?你不需要拿出什么金银珠宝来孝敬,即便陛下那边有何开销用度,我一个人就能解决,需要你犯难?”
赵员苦着脸道:“为兄哪里是心疼银子,实在是怕出事,到时候被朝廷怪罪。”
“所以你就更不能到处张扬,难道你想告诉别人你这里住着当今圣上,让人来查他的真伪?”江彬厉声喝道。
赵员认真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无论这个皇帝是真是假,他都不能张扬,不如好酒好菜招待,再把女人送到面前,说不定能讨得皇帝的欢心。
江彬又道:“你担心圣上是否是假冒的,很容易求证,你拿着我的公函,到地方州府衙门走一趟,看看他们是否听从你的调遣!你便说我奉了皇命到地方公干,让他们协助。”
赵员笑着道:“这招好。”
这边赵员刚露出兴奋的表情,江彬蹙眉打量他一眼,笑容顿时僵住了,他这才想起真去求证的话,说明还是不信任江彬,当即顾左右而言他:“文宜老弟,就算去了官府,怎么跟他们说?这份谕旨该怎么用?”
江彬道:“你便说我是来地方协助剿匪……之前不是刚杀了些匪寇吗?把这件事跟他们说说,看他们是否配合。”
“行,你等着,为兄去去就来。”
赵员显得很着急,迫切想知道江彬是否虚张声势,更想知道里面的年轻人是不是真的就是皇帝,兴冲冲带人离开,临出府前小声对家丁吩咐,“小心看着,别出什么事,若他们要走的话千万拦下来,吃了我的喝了我的甚至睡了我的,想一走了之可没那么容易!”
……
……
赵员多心了,朱厚照并不着急走,他在辛苦几日后终于找到高床软枕,自然是要休息够,暂时不打算离开。
而赵员去了蔚州州衙求证后,才知道江彬没有撒谎,心里终于踏实了些,却又更担心,生怕之前对皇帝的招待过于怠慢,给皇帝留下恶劣的印象。
正当他心急火燎赶回指挥使府邸时,下人急匆匆上前禀告:“老爷,不好了,那位朱公子醒来了,这会儿正在吃东西,不过说吃完要进内宅看看,里面各位奶奶都在,这……是否把门堵上?”
赵员着急地道:“赶紧将人接走,送到别院去,那些婆娘别让她们收拾细软,能走尽量快走,若出事到时候什么都来不及了。再到外面去多找些丫鬟婆子回来,把府里佃户家的女儿也带来,不管姿色如何。”
赵员不知道朱厚照的喜好,只知道要维护内宅安全,他可没有钱宁或者江彬等人把妻妾献给皇帝的觉悟,他现在做这些只是为了敷衍,把皇帝熬走便可,至于什么讨得圣宠,暂时还不在他的思索范围内。
等赵员回到指挥使府中庭,朱厚照正在圆桌前胡吃海喝,他本想上前去下跪请安,却见江彬向他使眼色,立即明白过来,眼前这位朱公子并没有表露身份。
他心想:“就算州府衙门证明江彬带来的圣旨是真的,也不能代表眼前这位就是皇帝,我便按照之前江彬的交待,把这位爷当作朱公子便可。”
赵员过去道:“朱公子,您大老远过来,怕是没休息好吧?是否将饭菜送到您房内慢慢享用?”
朱厚照边吃边道:“不需要,本公子没那么矫情……哦对了,之前你府上那个丫鬟,本想带她进本公子房内说说话,谁知道她死命挣扎,本公子没对她做什么,你别见怪啊。”
朱厚照很生气,所以才会把丫鬟掳回去,但现在吃人家的住人家的,担心赵家人翻脸,所以干脆说点客气话。
赵员笑道:“不过是个粗使丫鬟而已,以后便让她伺候朱公子如何?朱公子到蔚州来作何?”
朱厚照看了眼背后站着的江彬,忽然意识到,堂堂蔚州卫指挥佥事,皇帝面前的大红人都站着,而他却坐下来独自享用饭菜,有些不合适。他想:“怪不得姓赵的突然改变口风,感情他是觉得朕大有来历!不行,我绝对不能泄露身份。”
朱厚照道:“江彬,坐下来说话,站着作何?”
江彬一怔,随即依照嘱咐坐下,以前他在皇帝面前也有机会落座,并不觉得多意外,等他坐下后,朱厚照明显感觉赵员喘了口大气。
朱厚照笑了笑:“这次本公子跟随江彬到地方来做事,所以你不用太把本公子当回事,有什么事问江彬便可,他手上有御旨,听他的总归没错。”
赵员对于皇帝的说话方式有些不适应,不由看了一眼江彬。
江彬道:“赵指挥使,这位朱公子乃是宫中一位贵人,途径蔚州卫,要在你府上住个几天,你只管好好招待。之前朱公子想饭后到你家后院走走,不知是否方便?”
赵员未料江彬会把话说得这么直接,心想:“也不知道现在后院女眷是否都送走了,让他们这么进去,非要闹得鸡飞狗跳不可。”
赵员显得很为难:“后院都是府上女眷居住之所,之前就跟朱公子说过,朱公子您看是否可以到别处看看?指挥使府周围有几个不错的乐坊,里面有头牌花魁……”
朱厚照脸上满是不悦之色,江彬冷声道:“什么乐坊,难道还要你赵指挥使引路?这种事,我自然会带朱公子去,现在要进你内院,你就说准还是不准吧!”
说到最后,江彬明显又开始威逼恐吓,大有强迫赵员低头的意思。
赵员在心中算了一下时间,心想这会儿家里的仆人应该已把人送走了,当即苦着脸道:“想进去走走,自然可以,朱公子、文宜老弟,里面请吧。”
……
……
带着陌生男人进自家内院,这让赵员心里很别扭。
但因为眼前这位少年很可能就是当今天子,他不得不低声下气,不过在前面引路时,他故意走得很慢,以便给后院女眷更多转移的时间。
等进了内院,没等站定,便听一个女人在那里大吼大叫:“……老娘就是不走,这里是老娘住的地方,连老爷都没赶老娘走,你们算什么东西……”
赵员一听这话,吓得身上冷汗都冒出来了……说话这位正是他最得宠的小妾,名叫凤莲。
朱厚照饶有兴致,不由看了过去,只见一个院子门口,一个女人正在跟几名赵家家仆争辩,已有丫鬟将她的包袱收拾好,那女人却怎么都不肯走,故意把话说得很大声,好似想让赵员听到。
“赵指挥使,这是怎么回事?”朱厚照笑着问道。
江彬厉声喝问:“赵指挥使,你是想提前把家眷转移走吗?”
赵员苦笑道:“没有的事情,只是府上需要修缮,这不……临时把人送走,都是为了腾出地方招待朱公子。”
此时赵员发现自己说话没有任何底气,因为这种谎言连自己都骗不了,但似乎朱厚照对他说的话并不在意,已先一步往那小院门口走去,显然是想近距离见识一下这撒泼的妇人姿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