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溪的话,看起来是给了在场部族首脑一个台阶下,但这些善于在弱肉强食的草原上保存自身的人精,可不觉得沈溪真的会放他们走。
跟图鲁博罗特威胁手下不同,现在草原各部族从上到下都没谁有胆量反抗沈溪,因为他们部族青壮基本都被抽调走,剩下的就算组织起来,也难以跟沈溪所部抗衡,还不如老老实实听从号令。
至少大部分人愿意听从沈溪命令,不过也有部分人有着自己的小算盘,其中不乏暗中跟巴图蒙克有来往者。
……
……
会议结束,各部族的人散去。
这些人能平安回去,充分地体现了沈溪的诚意,那些没来参会的部族首领后悔之余,都打定主意以后不能再违抗沈溪的命令,否则后果难料。
也就在此时,沈溪终于等来朱厚照的御旨,朝廷的意思终于明确下来。
朝廷将在草原上册立新大汗的事情,完全交由沈溪来处置,从这点看朱厚照似乎对沈溪很信任,却朝廷却没有第一时间同意沈溪提出的提前结算功劳的奏请,让他多少有些失望。
“皇帝高高在上,脱离实际,不为臣子和出征将士考虑,这便是失职……难道他就没想过会有人背叛他?”
沈溪对于朱厚照的举动,多少有些理解不能。
但很多事,其实也属情理之中。
朱厚照是什么人,沈溪比谁都了解,上疏的时候便已经尽量说得清楚明了,让朱厚照克服懒惰和拖延的毛病,但似乎没什么作用。
前来送圣旨的,乃是一名锦衣卫百户,见沈溪看完圣旨后沉思不予,当即沉下脸喝道:“沈大人,陛下说了,让您早些回朝,不要在草原上多停留,您可不能屡屡违旨,一意孤行啊。”
锦衣卫上下虽然对沈溪敬畏有加,但此番出塞送圣旨到底代表了皇帝,加上这名百户是钱宁的人,自恃有靠山,话语中竟隐隐透露出一抹威胁之意。
沈溪没有加以理会,转身对马九道:“安排他们去休息吧,下一步就是召开汗部大会,确立新的可汗,然后带着新可汗回关内见陛下……你们这些使者可以在军中停留些日子,跟我一起凯旋,也可以先回去复命,本官要留在草原上处理些善后事宜!”
那名锦衣卫百户就想发作,但看到沈溪黑着脸看着他,心中一凛,及时地闭上嘴,然后带着人退出帐外。
旁边闻讯赶来,一直忍着没作声的刘序紧忙问道:“大人,陛下可颁旨犒赏三军?”
沈溪摇头:“如今我们出征在外,陛下即便想要犒赏三军,也要考虑我们一时间回不去,无法领赏……这件事延后了。”
沈溪的话让刘序很失望。
刘序在几名将领中已经算是识大体的了,没有发牢骚,只是脚步由轻快变得沉重迟缓,沈溪明白若是换作胡嵩跃等耿直的将领,可能都要骂娘了。
沈溪道:“别想那名多,先为汗部大会做好筹备工作,同时加大侦查网,提防巴图蒙克和图鲁的人马悄悄潜入官山地区,突起发难……无论如何都要确保汗部大会顺利进行!”
“是。”
刘序说话时,声音中带着一抹难掩的疲倦。
辛辛苦苦为大明朝廷效命,却没有得到应有的赏赐,说是回去后再行颁赏,但回去后会变成如何模样,没有人可以保证。
等刘序离开,云柳掀开帘子进来,她在帐篷外听到了里面的对话。
等云柳进来后,恭敬行礼:“大人,又有前汗庭的使者前来接洽,说是商议册立大汗之事。”
沈溪皱眉:“怎么,他们还不死心?”
云柳问道:“是否直接回绝汗庭使者?”
沈溪稍微顿了顿,这才说道:“现在都关心我要推举巴图蒙克的哪个儿子出任草原大汗,见见无妨,看看他们准备以什么条件跟我交换,你去安排妥当后我便出去相见。”
……
……
云柳先去做了准备,把前汗庭派来的使者安顿好,随即回来复命。
沈溪仍旧自顾自翻阅从前汗庭搜集来的案牍,不时提笔记录,浑然没觉得有人在场。云柳侍候在旁,没有打扰沈溪,因为是白天,外面营地显得有些嘈杂,而沈溪则好像完全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
过了许久,沈溪抬起头,看了云柳一眼。
云柳一直在凝视沈溪,见沈溪留意到自己,赶忙行礼:“大人。”
沈溪问道:“你在想什么?”
云柳一怔,随即神色显得有些慌张,但面对沈溪却不得不坦诚交待:“卑职认为,大人选择的奏请功劳的时机……似乎不那名合适。”
沈溪把手上写好的一页纸放到一边,问道:“怎么,你从一开始,便预计到陛下不会同意我提出的提前犒赏三军的请求,不该对军中将士说及此事?”
云柳显得有些迟疑,但还是点头:“确实如此。”
沈溪嘴角露出笑容:“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做事前确实应该反复掂量,谁说我没有考虑到结果呢?”
“嗯!?”
云柳不太明白沈溪的意思。
沈溪明知道朱厚照不太可能在沈溪领军班师前就犒赏三军,却主动提出来试图振奋军心士气,但现在朝廷没有按照沈溪的建议实施,对军中将士的心理肯定会造成重大打击,在云柳看来这么做根本没必要,甚至有点画蛇添足的意思,不如先暗中跟朝廷奏请,不要给将士希望再让他们失望。
沈溪语气平淡:“做事前应该合理有度,振奋全军将士军心士气没错,就算最后朝廷不允,导致军心受损,那也不是我的缘故,不是吗?”
虽然沈溪解释得不是很清楚,但云柳瞬间明白过来,这种恍然大悟也让她觉得很可怕,因为沈溪……似乎是故意激发军中将士对大明朝廷、对正德皇帝的不满。
至于沈溪为何这么做,云柳理解不能,就好像沈溪做的很多事都不是她能理解的同样的道理。
沈溪说话适可而止,似乎不想揪着这个问题继续跟云柳探讨下去,站起来舒展了下懒腰:“这次汗庭派来的使者是谁?”
云柳道:“依然是一位昭使,也就是巴图蒙克的妃子,还有几名随从,这名昭使显得很谦卑,表示只要大人能见她,一切都好说……另外,这个女人并非是之前几次到我们营地拜访的阿武禄!”
沈溪点了点头:“阿武禄是汉人,她对于汉人的规矩非常清楚,对于局势有着深刻的了解,要是她的话,事情倒简单多了……我知道哈屯是大汗妃子的意思,至于昭使嘛,我没多少研究,鞑靼人内部权力架构可真复杂……算了,先见过再说吧!”
“大人,她……此人到底是个女流之辈,贸然接见,是否合适呢?”云柳似乎有某种担心。
沈溪笑问:“怎么,你怕一个女人跟我谈判,我会对她做出某种妥协?若她真有这本事,那说明她有一定谋略和见识,或许能成为我在草原上所布的棋子!”
云柳低下头,不敢再非议。
沈溪道:“连曾经不可一世的阿武禄,我都觉得她没资格充当我的棋子,若这女人有那本事的话,倒是能让我对草原人高看一眼。”
“这是一个男权社会,就算女人再厉害,也会很快湮没在历史中成为传说。可惜满都海哈屯已死,不然我还真想见识一下这个草原上最厉害的女人到底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