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机人道:“以为随便说几个人,就由得你们耍赖?来人,将从船上营救下来的大明朝百姓请到大堂上来!”
不多时,从佛郎机船上营救下来的明朝百姓就到了正堂,他们一见到佛郎机人,一个个咬牙切齿,恨不能生啖这群魔鬼的血肉。
“大人,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小人只是本份务农的村民,未料这群贼人杀到我们村子……他们不是人,我全村上下七十六口人,如今就剩下六人,有两个在另外的船上没下来……呜呜,我那可怜的娃儿,才九岁……”
佛郎机人四处抢劫,登陆烧杀掳掠后,基本每个村子都会挑选几个年轻力壮的拉到船上当奴隶。这年代,或许没多少人识字,但一个村子基本都是同姓,村里有多少人那是门清,让他们把总数和活着的人数一说,死去多少完全可以算出来。
这头有人哭诉,那边已有人扒拉算盘珠计算。
满剌加翻译一脸苦涩地跟佛郎机人转译,等佛郎机人听到数字越来越多,脸上都露出惊恐之色。
刚才为何要耍心眼答应给大明朝百姓赔钱?这下可好了,就算把所有船卖了,也赔不起啊!
等把所有数字计算完毕,沈溪手里拿着账簿,汉字所写的数字看上去稍显别扭:“嗯,一共是六百三十二人,那便是三万七千九百二十枚银币。你们先把这些银币送来,我们再商谈赎人的问题。”
佛郎机人当下就呼喝一声,满剌加翻译一听神色紧张,沈溪一猜就知道是喝斥和骂人的话。
张濂走到沈溪身边,小声道:“钦差大人,金额是不是高了一点儿?要不给他们打个对折?又或者问问他们有多少银币?”
“到底如今百姓都已经死去了,就算有赔偿,不也没苦主收不是?”
沈溪冷声道:“张知府的话,在下不能苟同。他们赎人的价格是六十银币,一视同仁,我大明的百姓自然也应该值这个价,否则,岂不是说我大明百姓,及不上番邦子民?”
张濂赶紧道:“钦差大人可千万别误会,下官绝无此意。”说完,张濂开始抹冷汗,这话要是让弘治皇帝知道,不剥了他的皮才怪。
等稍微松口气,张濂突然意识到,这里是泉州知府衙门,应该是我说了算才对啊,怎让这小子占据了话语权?
张濂正要找回主动,却见沈溪一摆手:“本官知道你们几个不过是佛郎机人的虾兵蟹将,做不了主,那就把你们总督请来,本官跟他商议。”
随着沈溪吩咐,衙役将佛郎机人的总督阿尔梅达押送到正堂。
阿尔梅达见到舰队来赎人,而且作为谈判代表,三人没有戴上枷锁和镣铐,脸色多少带着欣慰,这至少说明明朝人懂得谈判的规矩!
可当三人把刚才沈溪所提条件说出来后,阿尔梅达面如土色。
三万多银币,仅仅是赔偿,就算九条船都在,也要砸锅卖铁才能凑够,更何况现在只剩下三条船。
“总督先生,不知你意下如何?”沈溪笑着看向阿尔梅达。
听了满剌加人的翻译,阿尔梅达无言以对,倒是张濂在嘀咕:“钦差大人疯了,居然称呼番邦人‘先生’?”
半晌之后,阿尔梅达似乎才意识到问题所在,连忙说了一番话,由满剌加人转译过来:“总督说,给他一点儿时间,只要让他回到满剌加,就有足够的银子赔偿。”
沈溪摆了摆手:“你人都走了,万一不回来,我们岂不是蚀了老本?这样吧,你留在我大明,亲自向我朝天子负荆请罪,让我朝天子感觉到你的诚意,同时派你的人回去取银币,记得一个银币也不能少。”
沈溪要的是赔偿的银币,故意不提关于阿尔梅达等佛郎机俘虏的处置问题,因为沈溪自己也知道,在战俘问题上他做不了主。
他现在的任务,是将阿尔梅达等人作为战俘兼通商使节押送到京城,如此他的任务就算顺利完成。
至于放不放人,通不通商,那是由内阁大学士和六部堂官去商讨,皇帝拍板决定,跟他无关。
阿尔梅达发觉,想从这个狠辣的少年手上得到自由实在太过困难,但他也不愿意坐以待毙。
他对那三个使节说了几句,大致意思是让他们赶紧去筹措赔偿和赎人的银币。
沈溪道:“要走可以,不过先留下一点利息,当作抵押。”
佛郎机人均是一脸不解。
“将你们的金币留下,还有船上的货物,当作进贡我朝的贡品,如此或者能换得我朝天子的宽宥。”沈溪道。
阿尔梅达说了一句,此时张濂也过来提醒,二人的意思差不多:“之前不是得了那么多战利品,何必自找麻烦?”
沈溪笑道:“战利品是战利品,贡品是贡品,二者并非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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